“西南之事、眼下叛军蜷缩贵南深山之中,我大明有正兵十一万,辅兵五万,合计十六万大军。”

“叛军之兵力,正辅兵相加,也不过十三万左右。”

“以眼下之难点,首要便是叛军妄图在贵南山林之中,与我军纠缠,恐怕会纠缠很长时间。”

乾清殿内,叶向高将西南之事娓娓道来,所惊人的便是小小贵州之地,居然有近三十万兵马在交战。

这样的规模,比起当年平叛杨应龙时,可是大了不少。

若是按照万历年间的标准,眼下便是天启第一大征。

群臣们商议着西南的情况,在叶向高说完之后,杨涟便主动站出来作揖道:

“万岁、西南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万岁、杨都给事中所言甚是。”左光斗也站了出来,之后赵南星等人也纷纷力挺。

这种时候,齐楚浙宣昆等五党官员自然也不会催促,毕竟他们也想让奢安之乱再久一点,以此来达到捞功绩的目的。

不过、东林内部始终不是铁盘一块,这不、在众人不开口的时候,忽的有一名东林御史站了出来道:

“万岁、臣以为,当速速平叛,随后调兵援辽,以我朝三十万大军,荡平建虏!”

“正是!臣赵德明附议!”

“臣李……”

东林又开始内乱了,在高攀龙被踢出廷议后,并不代表东林嘴炮死绝了,相反他们又旺盛了起来。

尽管他们内部的杨涟、刘一燝等人都觉得要徐徐图之,但他们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说白了、主战者能获取不少民心。

百姓都是盲从的,尤其是汉人王朝的百姓,其骄傲之心简直是其他国家所不可想象。

即便是百姓被奴役的清王朝,一轮到战事需要讨论的时候,也是一群骄傲自满的人叫嚣着主战。

他们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主战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气势不能输,名声不能落。

这样的主战党,让朱由校看了皱眉,毕竟他从自家弟弟那里听了不少对西南战事的看法,知道西南不比中原和北方,山高林密,根本就无法速速决战。

眼下奢崇明要拖时间,这明显是在诱惑明军走入山中,寻找机会围歼明军。

这种时候不应该主动进攻,而是等待叛军士气降至谷底。

想到这里、朱由校用从朱由检那里听来的话,整理之后才开口道:

“叛军占据贵南一府四州二卫之地,这些地方耕地稀少,人丁稀少,所造册之田亩不过二百余万亩。”

“以二百余万亩养十三万大军,如何能养活?”

“眼下叛军之所以没有出动出击,是因为从各州掠走了钱粮无数,兵部难道连被叛军掠走多少钱粮都还没有算出来吗?”

朱由校的话,从一开始的解释,到反问,再到最后质问兵部,一气呵成。

兵部尚书崔景荣闻言,当即上前一步,行礼汇报道:

“叛军大约掠走银钱百万两,粮秣二百三十七万石,牛马六千余头……”

崔景荣的话,是根据户部对地方百姓、府库造册后,大概推断出来的数据。

这样的数据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以这两百多万石粮秣来说,叛军最少可以在贵南地区坚持两年以上。

这就代表了明军要在贵州做好和安邦彦打持久战的准备。

“不知我朝在贵州之地眼下的粮秣银钱是多少?”朱由校询问着,而户部尚书汪应蛟闻言,便回奏道;

“贵州境内军粮不足四十二万石,银两十三万两。”

“幸得前些日子万岁发内帑银百万两支援,加上五省巡抚徐可求调度得当,筹措了一百二十六万石军粮支援贵州。”

汪应蛟所说的,是前些日子朱由检以自家皇兄名义调拨的银两,而朱由校自然也知道。

他听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朱由检,却发现自家弟弟正老神在在的眼观鼻,鼻观心。

对此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开口道:

“齐王,依你之见,眼下该如何?”

来了……

当众臣听到皇帝询问齐王,便知道这是要对西南总结了。

以往每次兵马调动,都是以皇帝询问齐王的意见而定下的,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朱由检身上,对此,他顶着如芒刺背的目光,作揖回应道:

“臣弟以为,眼下当在贵州之地募兵,先让各部恢复兵力,再试探性的围剿叛军。”

“募兵?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是啊、而且募兵的银两也是一个问题”

“唉……五省之地因为筹措的事情,已经入不敷出了,怕是眼下已经银粮枯竭了……”

朱由检一开口、瞬间群臣们就开始议论了起来,不过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眼下大明正辅兵在贵州之地已经十六万,再募兵,恐怕要突破二十万兵马。

不过对于这些话,朱由检全当时牢骚,继续开口道:

“眼下、五省之兵马,如孙传庭、洪承畴、吴阿衡、杨文岳、杜文焕、乃至朱燮元和孙传庭、胡应台等诸部皆折损了三成乃至过半的兵马。”

“眼下的局势,不过是我军总数大于叛军罢了,实际上精锐已经消耗殆尽。”

“臣弟请万岁允许诸部在贵州募兵,并发饷银、甲胃……”

当事情谈到银子上,众人便都嘘声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朝廷眼下并不富裕。

去岁勉强渡过了没有欠饷的一年,但代价就是国库枯竭。

朱由校见群臣嘘声的模样,便看向叶向高道:

“叶阁老,眼下国库还有多少钱粮?”

“额……”叶向高也有点窘迫,当即作揖回应道:

“太仓有米四百二十一万石,麦一百二十二万石,现银八十二万四千六百两,南京粮库有粮一百二十万石。”

“工部节慎库有银六十二万两,太仆寺有三十五万两,光禄寺有银三十二万两。”

“合计之下,有银二百一十一万四千六百两,米麦六百六十三万石。”

叶向高一开口,当即众人心里就凉了半截。

这才刚渡过今年的正月,二千六百万石田赋和五百多万两加派银、三百多万两赋税就剩这么点了?

众人的疑问,由汪应蛟前来解答:

“万岁、去岁秋税运抵后,各镇兵马调粮不少,加上西北四镇的欠饷,甲胃,百官的俸禄,便花了不少银子。”

“加上淮北大饥后续赈灾,黄河决堤后续赈灾,能有眼下的局面,已经十分不易了。”

九月到现在不过五个多月,大明的国库已经被掏空了三分之二,这还是御马监一直在支持,分担了九边之中,四镇兵马钱粮的结果。

如果没有御马监的分担压力,恐怕今年还要欠饷,并且高达七八百万两。

不过对此、除了掌握户部的汪应蛟和少部分人以外,其他人都觉得御马监没做什么好事。

“万岁,臣弟建议调南京一百二十万石粮支援朱燮元,再调太仆寺、光禄寺、节慎库等一百二十九万两,由豹韬卫押运前往贵州。”

“另外还可以留豹韬卫归孙应元节制,征讨叛军。”

“此外、御马监可以再出一百万两银子,押运南下。”

朱由检突然开口,本来让众人皱眉,但是当他们听到御马监可以出银一百万两后,便不再言语了。

朱由校见到自己弟弟才出银没多久,又要出银一百万两,顿时肉痛道:

“御马监还要承担上直、山西等地兵马钱粮,出银这么多,恐怕……”

“万岁不用担忧,御马监的钱粮够用。”朱由检回应一声,倒也不是说大话,而是眼下御马监的钱粮确实够用。

辽东贩粮已经开始进入尾声,一笔笔银子运往北直隶,被朱由检一笔笔的花出。

可即便这样,眼下御马监的银库之中还有三百多万两银子。

辽东存粮还有一百五十万石没有贩卖,还有存银一百六十多万两,等沉炼贩卖完所有粮食,便能带所有存银南下去湖广买粮。

由于战局的控制,四川和湖广、江西等地的粮价虽然涨了一些,但毕竟没有太过夸张。

二百多万两银子南下,买回五六百万石粮食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算起来,御马监有五百多万两银子,眼下拿出一百万两并不算难事。

因此、瞧着自家弟弟云澹风轻的表情,朱由校也只能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按齐王所说的,由豹韬卫押运钱粮南下吧。”

“万岁圣明……”百官纷纷唱声,而同时朱由校也摆手道:

“行了、退下吧。”

“臣等告退……”四十余名大臣纷纷退下,最后只有朱由检和曹化淳、朱由校、魏忠贤等人停留在了殿中。

随着大臣纷纷离去,朱由校也走下了高台,叹了一口气道:

“国事艰难,弟弟短时间便调银二百五十余万两,加上归入内帑的,恐怕御马监没有多少存银了吧?”

“倒也不至于。”朱由检没有说出具体还有多少银子,因为怕自家皇兄脑袋一热,全拿来建造三大殿了,因此说道:

“等春雨过后,盐场就可以开始盈利了,想来还是能收获不少的。”

“眼下的问题便是,辽东方向,若是不扼制老奴,任其发展下去,恐怕会逐渐的蚕食漠南诸部。”

“蚕食漠南?”朱由校微微皱眉道:

“那虎兔墩好歹也是鞑靼部首领,麾下有数万铁骑,应该不至于被蚕食吧?”

虎兔墩便是明朝君臣对林丹汗的私下称呼,而朱由校不相信林丹汗会被蚕食也是因为林丹汗过度吹嘘的原因。

要知道,整个漠南之地也不过四五十万蒙古人,而林丹汗并没有让人臣服,便总是打出四十万蒙古人之主的称呼,让人贻笑大方。

实际上他本部也不过十余万人,可拉出作战的男丁不过四五万罢了,若是要求有甲胃的,那更是在两万左右,并且只有一重甲。

如果林丹汗真的有四万铁骑,就不至于被黄台吉打的逃亡青海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只能道:“皇兄别太高看北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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