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母亲言语之中,只提到了大哥离家上大学,半点没有大哥已经离世的意思,这让赵德彬感觉到诧异。

只是,还没等他追问,韩义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抓住了赵德彬的双臂,急急道:“大明,你该不是被打傻了吧,你这又是说啥胡话呢?”

听到母亲的话,连带着赵德青也担忧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食指到赵德彬鼻子底下,忧虑地问道:“大明,这是几?”

赵德彬有点摸不着头脑:“一啊。”

赵德青又张开手掌,挥了挥手问道:“这是几?”

“五啊……”赵德彬回答的同时,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从未做过这样生动的梦,生动到母亲抓着他手臂的触感都特别真实。

他甚至能感受到母亲双手的温度。

“看来大明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赵德青定了定心神,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还记得昨天都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大哥和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赵德彬更疑惑了。

他理所当然地答道:“昨天是我生日,我出去喝了一顿酒,喝多了,喝完就回家了。我喝的有点多,回家以后的事,我就记不太清了……”

听到赵德彬的话语,赵德青和赵母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韩义华紧皱眉头:“大明啊,你昨天可是一直跟都跟老大在一起,你上哪去喝酒啊?”

赵德彬被这个状况弄得有点糊涂,他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心里想说这个梦还挺真实,逻辑也这么严丝合缝……

赵德青懂得一些医学常识,他向着韩义华解释道:“妈,这可能是大明伤了脑袋之后,记忆出现了紊乱。只要他的神智还清醒,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赵母又试探性地问道:“大明,昨天你和老大去赶会,回来路上,你救了个小闺女,是陈家庄的,然后,你被一个无赖用石头给打破头了,这些你还记得不?”

“怎么还提起这个了……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听到母亲提起搭救陈文仪这事,赵德彬哭笑不得。

说起来,这事也确实是发生过。

只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五年了。

现在,他和陈文仪都离婚十几年了,还提这个做什么呢……

“什么时候的事?”赵母一听就不乐意了,叉着腰数落起赵德彬道:“还不就是昨天的事吗?!你从起来说话就颠三倒四的,该不会真把头给打坏了吧?我说大明,你救人是好事,可要是他们手里有刀,你这条小命不就悬了?以后你可不能这么二虎了,救人也要小心一点!”

“可那是三十多年……”赵德彬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不可闻。

刚刚,赵德彬把头转向韩义华,想辩解几句,抬眼就看到母亲后的墙上挂着一个挂历。

赵德彬清清楚楚地看到,挂历上的年份是一九八七年,月份是七月。

瞬间,他只感觉毛骨悚然。

该不会……

自己真的回到了一九八七年?!

赵德彬呆住了。

待回过神后,他立即蹦下了床,连鞋都没穿,撒腿就跑。

赵德彬嘴里低声念叨着“这是梦,这是梦”,径直冲出了里屋。

他要看看,外面,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真实。

来到外屋,赵德彬先是看到有个通着里屋炕上的土灶台,旁边还堆着不少烧火用的小麦秸秆,灶台的两边分别放着土炉子和风箱。

此时,锅里头正煮着着什么,仔细听还能听到火烧秸秆的噼卡声,白色的蒸汽从木头做的锅盖缝隙逸散了出来。

紧挨灶台的是一个小水杠,里头乘着大半缸水,水面上还瞟着一个葫芦做的水瓢。

赵德彬之前闻到的烧火味道,就是从锅底下散发出来的。

到了外屋,这种味道就更加浓烈了。

嗅觉做不了假。

在梦中,人还能闻得见周遭的气味吗?

还是……

这不是梦?

外屋中间摆放着一个大圆木桌,用的年头久了,桌面上就跟包了浆似的。

北墙靠着一个大厨柜,橱柜门上还雕着一些花纹,里头放着全家人的锅碗瓢盆。

橱柜边上、西屋门口摆着一个木制脸盆架,架上放着一个掉了漆的红边白底儿的搪瓷脸盆,盆底除了两条金鱼以外,还有银色的补盆底的补丁。

在脸盆架旁边的墙角处拉着一根麻绳,上面挂着几条看已经褪了色的毛巾。

这一切都曾是那么的熟悉,可这些东西,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现自己的生活里了。

赵德彬的奇怪举动,将赵德青和赵母惊得面面相觑。

待反应过来之后,两人连忙追了出去。

韩义华在后面还大喊着让赵德彬回来。

然而,当他们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赵德青已经跑到院子里了。

外面是一个大院子,地上没有水泥,还是泥地的路面。

赵德彬跑到院子时,脚步一顿,他这一回看清楚了,整间房子都是用泥胚混着秸秆建成的,不是红砖,也没有水泥,屋顶甚至还长着不少杂草。

在院子角落,还埋着好几根露出地面五尺(1.6667米)高的梅花桩,那是他从小练功的地方,等到他到了省会上学之后,就被父母给刨了。

赵德彬又连忙跑出了正门。

正门是两扇木门,每扇门都贴着一张红色的福字。

大门口有一条不宽的土路,正对着大门十几步的距离长着一棵高大的杏树,高出的枝头上还挂着黄澄澄的杏子,

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吊着一个沉甸甸的沙袋,这是他从前在家里练拳用的。

出了门后,赵德彬的眼睛被太阳光晃了一下,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前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陡然间,赵德彬有些眩晕,鼻子还有些痒,是想打喷嚏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空气当中弥散的,青草混合着牛粪的气息。

落在身后的母亲和大哥,很快就来到了赵德彬的身边。

二人都关切地看着他,赵德青不停地问着赵德彬怎么了,韩义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不好了,不好了,这是真把头给打坏了!”

赵德彬仿若未闻,他震惊地看着周遭事物,一时间失了言语。

所有的这一切,跟三十多年前的老家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不是梦……

不是梦!

他是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三十五年前,一九八七年夏天,自己只有十六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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