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尸格表,其实并不严谨。

因为两张尸格表或许是为了让她更清楚案发现场,都写得格外详细。

石志姐姐石娇儿的尸格表上记录着,石娇儿体表除颈部交叉着的一条索沟外,没有其余外伤与斑痕。索沟下颌下较深,在耳后提空。另外,尸体脸色苍白、眼珠突出、眼睑有出血点,口唇和指甲皆呈青紫。

解剖的结果则是,石娇儿是在晚饭半途,上吊自尽。证据除了石氏胃里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外,客堂上还未撤去的三菜一汤以及还剩下的半碗饭也是佐证。

可惜没有照片。

陈朝颜在暗叹两声后,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现场勘查上。

现场勘查的字迹和那张卢阳郡地形图一样,足见都是谢玄写的。陈朝颜一向自傲于打小练出来的一手好字,但和谢玄颜筋柳骨、笔走龙蛇的字体一比,多少便显气弱了。虽然也就弱上一分,但弱就是弱。

陈朝颜的指腹不自觉地便描向他写的字。

描了有五六个字后,她强行闭上眼睛,将想让月见备笔墨,尽情写上一幅字来与谢玄比高低的冲动压下去后,才又看起现场勘查的内容来。

现场勘查写着,陵泉带着姜姓账房到长柳街石氏姐弟所住的宅子,发现石娇儿在睡房上吊自尽后,便派人将现场保护起来。直到他带着孙老头抵达,都没有人进屋去破坏过。

睡房内只有一张老旧的拔步床,一张同样老旧的书案和两架柜子。石娇儿就是在拔步床和书案之间的横梁上自尽的。

尸体是陵泉独自进睡房弄出来的。

睡房除了石娇儿和石志的脚印外,还有方掌柜留在床头床尾挨着床边的脚印。从脚印的新旧对比来看,应该是前几天留下来的。

石娇儿自尽的脚下有一张倒塌的圆凳,圆凳上有石娇儿踩出来的两对挪移脚印。挪移脚印后,谢玄特意备注了一行小字:屋中所有脚印的力道分布匀称,不是旁人伪装。

陈朝颜一方面惊叹谢玄学习能力的强大,一方面又敬佩于他的周到细致。

目光再次落回尸检结果,陈朝颜细思:仅从尸格表来看,石娇儿当该是得到方掌柜被陵泉请到郡守府后,就上吊自尽了。

石氏姐弟的身份有问题。

周忠才的死,恐怕和银钩柜坊脱不了干系。

石娇儿虽然死得果决,但果决所引申出来的问题也很明显。

陈朝颜将她的尸格表放到一边,正准备看石志的尸格表时,几个婢女便端着食盘鱼贯进屋。

陈朝颜的目光快速扫向石志的尸检结果,扫见淹死二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便划过石志失足跌进茅厕后的种种不可描述画面……迅速端起茶杯,以温茶将不住翻涌的胃液压下去后,她头也不抬地说道:“留两道甜点,其余的都收下去吧。”

月见看一看早点,又看一看她手里的尸格表,看到石志的名字,忍不住轻笑两声,又打趣两句‘原来陈姑娘也会害怕’后,上前将甜点都端出来,其余的让婢女们都端回去了。过后,她走回来,重新为她添了杯温茶。

在陈朝颜端起茶杯喝时,月见道:“陈姑娘剖完尸都能吃下东西,为何……”

陈朝颜打断她:“不一样。”

月见不解:“哪里不一样了?”

在她看来,剖尸比掉茅厕淹死可难以接受太多了。

“剖尸只是血腥些,撇开那些血色,同寻常吃的肉也没有什么两样。”陈朝颜淡然地说道,“但掉……”

后面半句,陈朝颜说不下去了。

月见本来听她说剖尸跟寻常吃的肉没有两样,胃里还有些翻涌,看到她话到一半,便又生生中断的模样,那些翻涌瞬间便消失殆尽了。故意端上一碟甜点递到她跟前,劝说道:“不过就是些黄白之物,陈姑娘只要吃上两块甜点,很快就能抛至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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