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又拜了一拜,才将平阳侯案子的始末,如字字泣血般向渝帝娓娓道来:

她所居住的稻花村有一大片水田,因为村民们目不识丁,世代都住在这里,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所以那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全部。

有一次,平阳侯父子出门游玩时路过稻花村,便一眼就瞧上了那片靠山面水的田地。不知是因为景色宜人,还是因为算命的说那里风水好,总之,平阳侯坚持要将水田拿下,为自己盖一间豪宅。

他派人找到村子的里长表达了意愿,却被深明大义的里长一口回绝了。没想到这惹怒了平阳侯,他竟派人当着村里人的面,把里长活活打死了。而事后,县令却不敢为里长做主,只将此事当成意外草草处理。里长的死并没有让平阳侯停下来,他又派人在村子里四处宣扬——交出水田就能获得一笔丰厚的金银,足以衣食无忧地度过下半生!

乡下人本就没见过世面,听闻有一笔财富可拿,再加上有里长被活活打死的前车之鉴,许多人都动心了,很快和平阳侯签订了买卖合约。

谁知道平阳侯心肠歹毒、险恶至极,竟利用老百姓不识字的劣势,偷偷改了合约——将原本的八十两纹银,改成了八两!

除了种地便无以为继的村民们,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就联合起来抵抗平阳侯和不平等合同。可平阳侯手中有了白纸黑字就立刻变了脸,将那些村民们全部残忍杀害,连妇孺也没有放过……

一百一十八口人全部惨死,流出来的血,将整片水田都染红了。因为全村都几乎绝户了,没有人来替他们收尸。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许多野狗和乌鸦,这群野兽吃饱喝足离开时,眼睛已变成了红色。同样红了眼的平阳侯父子,却不管不顾地在上面盖起了气派的豪宅,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只成了他们豪宅的垫脚石……

说到最后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便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凄厉和悲凉,闻者也不由得落泪。

渝帝静静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待寒烟全部讲完,他已面如寒霜。他狠狠瞪了刘炳文一眼,对方此刻亦是脸白如纸、低目垂眉、不发一语。

和疏奏上那些冷冰冰又愤怒的控诉不同,听着当事人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这场悲剧,那些鲜血淋淋、哀嚎遍野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

渝帝缄默了——平阳侯毫不迟疑地残杀了上百口人,只为了区区一栋房子。野心和欲望是会越来越大的,将来某一天,平阳侯会不会如安南的平安侯一般,为了更大的富贵,将屠刀也伸向自己呢?

此时,他没有把握了。不过显然,为了自己的江山考虑,他决意不能再保护和纵容平阳侯父子了。可是,眼下也不能仓促地立即处置二人,毕竟还有众多皇亲国戚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孝康太后的母家,本就是四世三公,在北渝朝堂中的关系盘根错杂、声望极高。自己稍有不慎引起他们的不满,就难免会让他们抱团取暖,对自己这个天子发难。

可还未等他相处万全之策,夏云卿一步走向前来,深施一礼,朗声道:「皇上,方才刘尚书呈上的奏折弹劾臣,臣愿意接受皇上的调查,甚至愿意让出首辅之位。如今既然已将证人呈上,臣请求皇上逮捕平阳侯父子,彻底清查此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刘炳文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怎么都想不到,夏云卿竟使了一招以退为进,宁可放弃自己的首辅之职,也要逼着皇上处置平阳侯父子。

「报!」铭恩尖细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正心烦意乱的渝帝,脸上神色更加难看,他瞪着双喜公公,怒斥道:「哪里来的奴才,怎么总是大呼小叫的?」

双喜公公连忙打了自己两个耳刮

子,欠身道:「陛下息怒,都是奴才没教好徒弟,让他丢人现眼了。」说罢,他滚圆的身躯乱颤着往外跑去。

不过一会儿,双喜公公便揪着铭恩的耳朵,大骂着迈进殿来:「你个找死的小鬼儿,净给我丢人,看我待会儿不打死你!」

铭恩一边龇牙咧嘴地叫着,一边被拖进殿内。随即,双喜公公松开他耳朵,朝他背心踹了一脚,铭恩一个踉跄趴在地上,撞破了鼻子。

渝帝冷冷地瞪着他,拍案怒道:「何事如此惊慌?」

铭恩连忙跪好,扯过袖子一抹脸上的血,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皇上,万岁殿上的那些大臣,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他们扬言,若是皇上再不见他们,他们便一起来紫宸殿面圣。」

渝帝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看向双喜公公,冷喝道:「你和御守司一起,去万岁殿上看看,都是哪些人在闹事!」

「遵旨!」阮浪和双喜公公拱手一揖,便立刻躬身退出,匆匆走向万岁殿。

此时,万岁殿内黑压压站满了人,大家都在义愤填膺的议论着,脸上均是不忿之色。众人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都满怀期许地回头看去,在看到御守司特有的飞鱼服后,又都失望地转回头。

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阮浪身后的双喜公公,惊呼道:「双喜公公来了!」

听到这话,群臣又立刻激动起来,纷纷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叫道:「双喜公公,我们这群人都等一个早上了,皇上何时肯露面见我们?」

双喜公公抱着手,呵呵一笑,便开始打着官腔:「诸位大人不要着急,皇上近日来身体欠安需要休息,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待皇上身子舒爽了,自会召见各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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