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荣怀着一颗好奇心,被人背进了大门。这座宅子坐北朝南三门楼,大小房屋共有数十间,位于盛京东区最「富贵」的白虎街上。

说它「富贵」,是因为它的左右两个邻居,分别是礼部尚书刘炳文、和兵部尚书满庭芳的宅邸。而他背后靠着的豪宅则属于老东家翊王,也不知渝帝是不是故意的。

整座宅邸以居中的正厅为中轴线,左右两侧的建筑像镜面一样对称而立。虽然里花园里百花齐放、香气宜人,却仍能闻到明柱花窗上散发出来崭新的油漆味。

不过显然,这做雕刻砌凿,工艺细腻精湛的宅邸还不够惊喜。当燕荣被背进正厅中,看到俏立在厅内面带微笑的黄衣女子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才是皇上给自己的惊喜!

「奴婢白玉珏给皇上请安,给老爷请安。」黄衣女子莲步轻挪到跟前,福身一揖,声音又柔又媚。

燕荣拱手回礼,却始终垂眸不敢直视。

渝帝在主位上缓缓坐下,笑着解释道:「你现在身上有伤,需要有个人在身旁照顾,玉儿体贴细心十分会照顾人,朕就把她赐给你了。」

有了皇上的旨意,白玉珏走过来跪在燕荣面前,规规矩矩地奉上一碗茶。燕荣从她手中接茶时,顺便仔细审视了一番:她看上不过十八九岁的年华,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柳眉弯弯、凤眼樱唇、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她一袭鹅黄色的百褶裙,个子只到燕荣的腋下,纤腰削肩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可她举止大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的清气,怎么看都不像个服侍人的丫鬟。

燕荣收起目光,转身向皇上深深一揖,朗声道:「臣多谢圣上隆恩!」

渝帝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意味深长地说道:「玉儿知书达理、贤惠得体,燕荣你可得好好待她。玉儿,燕统领身上有伤,你可得细心照料啊!」

燕荣与玉儿齐齐一揖:「是,奴婢/臣遵命!」

一个月的时间无为而过,转眼已是热情似火的夏季。多亏了铁霖的「好手艺」,让燕荣看上去皮开肉绽,实则并未伤及筋骨,才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养好伤。当然,为了不让渝帝怀疑,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拖延了一段时间。..

与他相比,阮浪的情况可就糟糕多了。他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患,都是王璟下得死手,连医治的大夫都惊叹——他能活下来就奇迹!

加上夫人的惨死,却无处伸冤的憋屈。让他短短一个月内,已经瘦到双颊凹陷,连一向挺拔的后背也微微有些驼。

还记得从诏狱出来那日,站在繁华喧嚣的大街上,阮浪不禁怅惘良久:都说诏狱便是地狱,走进去的人,就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他却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成了走出地狱的第一人。他不但看到了太阳,竟然还官升一级。

走出大牢前,平四为他换上一身新衣服,还嘱咐他千万不要回头。可他还是没忍住——既然这辈子和这里再也分不开了,那多回几次头,又有何妨呢?

阮浪失魂落魄地徜徉在人海中,虽不忍还是回到了家中。推开厚重的大门,却再没有佳人巧笑嫣然地迎出门来。

黄昏时偏又阴雨霏霏,院中铺满了海棠的残红,千丈的蛛丝纠缠在参天的老树梢,四处弥漫着死气沉沉。

空荡荡的房子里,蘅芜香渐渐消散的烟气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屏风后爱妻熟悉的倩影,亦真亦幻。

梳妆盒里仍有她未用尽的胭脂,妆匣中的钿钗还闪着光芒,床前的红烛残泪堆叠如山,仿若在等着她的芳魂归来。

空了一半的床榻,锦被还留着她身上的余香。阮浪不知喝了多少酒,才能勉强入睡,可半醉半愁的睡眠,却仍是好梦难圆。

撑开朦胧的醉眼,

恍惚间,还以为佳人正披着衣衫,坐在床前剪窗花。阮浪一把掀开纱帐,却只看到一抹断断续续的云烟。

是呀,如今已和夫人分别在两个世界,这样荒唐的梦再美也终须醒。

阮浪躺在地上黯然垂泪,一个晚上醉了又醒、醒了再醉。待他从地上爬起来时,窗外烟雨正朦胧。他捂着头悲痛落泪: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可恨的命运,竟无端将爱人从他身边夺去?

不,不是命运,这一切都是王璟的罪恶!满腔的怒火灼烧得他难以呼吸,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王璟亲手撕碎。

可他一想到在朝堂上,皇上对王氏父子百般纵容的样子,就顿时心冷。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和那对父子斗,若没有蓝钰和翊王的干预,他甚至连让皇上听自己说话的资格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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