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残星点点。萧萧北风吹打着窗棂,发出低沉的悲鸣。
温暖的屋内,丁香的香气缭绕。暖帐内,床上的人儿睡得却并不安稳。他的梦中,是一副迤逦隽永的画卷:
红柱绿顶的亭子,雪色的帷幔,白玉的台阶,澄澈碧绿的湖水,红艳似火的海棠花,尽显天地间的诗情画意。
他与一名红衣少女欢笑着在画卷中穿梭,相互追逐着。紫袍翩迁、红裙飞扬、黑发如丝,欢声笑语荡漾在青山绿水之间。
少女艳丽的裙裾在风中飞旋,他一把拉住少女的藕臂,少女一声惊呼,扑入他怀中。未等他一亲芳泽,二人却足下一软,竟沿着开满鲜花的山坡一起滚落。
芳草柔软,少女的身子更软,仿佛用指尖碰一下,就会烟消云散般。
二人一直滚落到山坡的尽头。彼此的身上、头发上沾满了粉色的花瓣。
画面一闪,那里竟是海棠春坞的香榻。一床纱幔,一条锦被、一缕暗香,少女欺霜赛雪的双颊上,被烛火映照得微微发红。
她全身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在暗夜里更加浓郁。
两道炽热的目光痴缠在一起,渐渐迷离,跌入一片欲望之海。
唇齿相戏、勾缠辗转,雪白的纱幔随风晃动,交叠的人影呢喃浅吟。
他鼻尖上的一滴汗水,低落在少女的脸上,化成她眼角的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
呜呜咽咽、浅浅淡淡中,隐隐裹挟着少女深情的呢喃:「殿下……」
可不知何时,「殿下」竟变成了「皇上」。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已不在床上,而是龙袍加身,正端坐在尊的宝座上。接受着群臣的朝拜、万民的景仰。
梦呵,一定是梦!
他这样想着,可少女的呢喃声,却突然变得尖厉而惊恐。他猝然抬眸,方才磅礴恢弘的金殿,竟成了一个血肉横飞、哀鸿遍野的修罗场。
方才还承欢身下的少女,此时衣不蔽体、伤痕累累、蓬头垢面地跪在面前,她身后站着两名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刽子手,手中一把大刀,正抵在她修长的颈子上。
少女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嘴角却努力扬起最后的笑意。少女的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逼近,渝帝阴冷的面孔逐渐清晰。
他狞笑着缓缓举起手中的利刃,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天地,刺痛了他的眼。他拼命拨开了眼前的血雾,却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有鹿宁的,有燕荣的,有花芳仪的,还有母亲的……
「不要!」
一声惊呼,羽枫瑾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浸透衣衫。
在黑暗中惊魂未定地坐了许久,直到喘息声渐渐平稳,他才从跌宕起伏的梦境中抽身。
原来一切都是梦,幸好这一切都是梦!
梦过之后的虚无,让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反正此时此刻,他睡意皆无,干脆掀开帷幔披衣起床。
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缓解了喉咙中的灼热。他茫然四顾,才想起来,自己一时心软,竟又宿在潇湘别馆了。
幽幽叹了口气,他拿起琉璃灯罩点燃蜡烛。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着他略显憔悴而苍白的脸。
他扶着桌边慢慢坐下,颓然地扶着头,暗暗叹息:不知何时,梦魇的内容已变,可梦魇的毛病却好不了了。
忽然之间,窗子被猛地吹开,一阵冷风袭进屋来,刚刚燃起的蜡烛,瞬间被吹熄。羽枫瑾全身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警惕地盯着窗口。
他忽然想起,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黑夜。鹿宁扮做刺客闯入自己的房间,二人的
情感也正是因为此事升温。
莫非,是她回来了?
深思间,一个黑色的人影,轻盈地翻身跳入屋内。手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丝毫不逊于任何长剑。
「你是谁?」羽枫瑾声线冷涩,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慢慢逼近的人影。
可那人似乎并不想回答他,依旧一步步走向他。黑暗中,此人娇小的身形若隐若现,空气中还隐隐能嗅到一抹淡淡的馨香。
「你是女人?」羽枫瑾低呼一声,心中竟多了一分期盼。
然而对方并没给他任何答案,电光火石之间,那把匕首猛地刺向他的胸口。
只一瞬间,便可以毙命。
杀气如此重!她果真是鹿宁吗?
羽枫瑾一个慌神,已来不及躲闪。更何况,对方招式凌厉,也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恰在此时,房门突然被踢开,一个矫健的身影风驰电掣般疾冲而来,手中长剑一挥,为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随即,他反手一剑刺出,划伤了刺客的手臂。
「胆敢刺杀王爷,今天你走不掉了!」来者正是铁霖,他横剑身前,挡在羽枫瑾面前。
「咣当」一声,匕首被打落在地。刺客一惊,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前来相救。眼尖刺杀失败,兵刃又被击落。她二话不说,转身立刻奔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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