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皆因一旦显露出半点破绽,都可能立马在对方刀下魂断九泉!

汗水与血液混杂的味道在土地上蔓延。

有些尸体上还插着打刀,有些士兵就算战死,他们手里也还紧紧攥着断掉的长枪。

萱津城外的战况越发惨烈,另一端的那古野城也并没像表象显现的那样平静。

奉道三之命前来支援的稻叶,在接受了信长的守城委托后,正率着三名得力干将在城内来回巡视。

尽管率军从美浓国出发时,稻叶就从道三口中听闻过信长是个破旧立新、特立独行的奇才。

但当他见识到这座城池的繁华商业时,仍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吃惊。

庞大的手工业和商业人口在此城汇聚成形,城下町里还开设了贩卖林林色色商品的店铺。

城中的街道上有各种红男绿女在其间穿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不加掩饰的神采飞扬。

“信长居然将那古野城治理得如此之好。”

稻叶左观右望之余,不禁为眼前景象触动,从心里油然而生出钦佩之情来。

跟随在他身后的三名干将也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

“听说负责管理此城经济的奉行居守屋,居然还是商人出身!”

“信长这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怎么会作出任用商人为奉行这样的破格之举?!”

听着部下们的讨论,稻叶越发对信长感到好奇。

他信步逛了城内一条又一条街道,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直到率着部下走在石板的坡道上,当眼帘映入一排排百姓房屋后,在惊叹于那古野城百姓生活得如此之好时,稻叶总算弄明白了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感到困惑。

他是位列“美浓六宿老”的重臣,效力的主君是诡计多端、心思变化难定的蝮蛇道三。

况且又身处在如今这个父子相残的乱世,诚信、忠义对他来说并不是必须得遵守的首要准则。

想到这里,一个极具冒险性的念头忽地从他心里冒了出来。

“对了,各位。”

“怎么了吗?稻叶大人。”

“我等虽然奉了主公之命在此帮助信长守城,却时刻未敢忘却身上流着的是美浓之血,凡事自当要为美浓考量。”

三名干将面面相觑,都没听明白稻叶话语里的潜藏之意。

稻叶停下脚步,神情庄重地逐一掠过三名干将的脸庞,左手紧紧攥住了腰畔那把打刀的刀柄。

“我的意思是,信长军都倾巢而出去讨伐清洲城的主家了,城里现在就只剩下我们美浓军。”

“只要我们把城门一关,信长就彻底进不到城里来。以我们现时的兵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占领这座城池。”

三名干将闻听此言,都着实吃了一惊。

站在中间最矮小却也最强壮的武将,甚至为此惊出一身冷汗:

“可稻叶大人,主公分明是命令我们来此给信长大人帮忙,这么做算不算违背主公?”

“我也有这个顾虑。”稻叶焦急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所以和树,我要你立刻快马加鞭赶回美浓,向主公请示是否要趁势占领那古野城。”

“属下遵命!”

那名叫做和树的矮小精悍武将俯身领命后,便毫不迟疑地朝着城内的马厩方向快步而行。

斋藤军高级武将的坐骑,都拴在那古野城的马厩里。

和树急着从里面取回自己的骏马,然后快速赶回稻叶山城向道三进行请示。

就在他走到离马厩仅有一百米距离时,忽然有三名手持一米长薙刀的侍女拦在了面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和树下意识地摸向腰畔的打刀。

“简直狂妄大胆!”有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和树大为愕然地转过身去。

他本身是名在战场上几度出生入死的战将,对于周遭举动极为敏感。

可说出这般好听声音的人到底何时到了他的身后,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和树甫一转身,一道银光就倏地从他眼前闪过,从他的额头到下腹部都留下了一道切口。

他完全来不及出手防御,就猝然倒在了血泊中。

“公主果然料事如神,这些本该尽忠守城的男人,居然滋生了这般邪恶的歪念。”

寄天晴用丝质手帕拭去?刀沾上的血渍与脂肪,不屑地低头看向被一刀斩杀的和树。

当和树被寄天晴斩杀时,被蒙在鼓里的稻叶仍旧别有用心地带着另两名干将在城里闲逛。

在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后,稻叶忽地听到三股破风声从身后疾射而来。

他心头暗叫不妙,当即一个利落转身,挥动打刀劈断了一支直奔自己后背而来的利箭。

而他的两名干将却没这般幸运了,一个被箭从背后贯穿心脏,另一个从后脖颈被一箭射穿。

原本还鲜活的美浓武士,转瞬就变成了两具双目圆睁、脸上犹留有惊诧神情的尸体。

“公主?!”

为被偷袭而暴怒的稻叶正待举刀反攻,在看到前方的绝色美人后,却震惊得全身动弹不得。

穿着绣有梅花的高雅和服的三名秀美侍女,正向他拉弓扬箭相对。

她们身边是和服色彩淡雅的寄天晴。

若说那三名侍女如梅花般秀美,身为侍女长的寄天晴便是华丽动人的牡丹,她正持着一把长约一米的薙刀,横眉瞪向稻叶。

但无论拉弓扬箭的侍女或寄天晴,都不足以让屠戮沙场的稻叶呆愣当场。

真正让他失态的,还是被她们所环绕着的浓姬。

她们本身便已经是极为罕见的美人,但在浓姬面前却瞬时黯然失色。

浓姬只是随便站立着,便如同盛放中的绚美九重樱一般,完全盖住了四名侍女的光彩。

而此刻这位出身美浓国的绝代美人,正以如冬雪般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稻叶。

“我记得你是奉了父亲之命率军前来施以援手的,要知道主公正是基于对父亲的信任,才放心将这座城池交托给你守护。”

“你既代表了美浓国、也代表了父亲,在这个前提下,任何不应有的妄念都是一种僭越!”

稻叶沮丧地放下了举刀的手,呢喃道:“您发现了……”

“是的,所以你派去请示父亲的那名武将已经死于寄天晴刀下。”

浓姬徐徐朝着稻叶走来,脚步轻盈曼妙得如同迎风摇曳的樱花,但稻叶却完全无心欣赏。

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浓姬,稻叶的掌心里不由得渗出了道道冷汗。

“听好了,稻叶。”

“主公将这座城托付给我全权代管,在他没回来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企图破坏这里的行为。”

在稻叶面前停下脚步的浓姬,近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忽地微笑了起来。

当她笑得最甜美的时候,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把匕首。

剑术超群的稻叶在看不到她究竟是何时出手的情况下,竟就被她手中的匕首轻轻抵住了喉咙。

“不要造次,稻叶,更不要逼我将你就地处决。”

“如果你再敢僭越作乱,我就立马将你处决,然后再以美浓公主的身份指挥这两千大军守城。”

“听明白了么?”浓姬温柔地问。

她手中匕首如丝般滑过稻叶喉咙的肌肤。

那被划过的肌肤当即于顷刻间出现一道如红线般的痕迹,然后渗出血来。

“接下来你该做的,就是安心地帮忙把城守好,别再乱起歹念。”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听明白的话就给我回应,我不喜欢和呆子说话。”

稻叶的衣裤都被冷汗浸湿,脑袋里一片木然的他,妥协地对着浓姬僵硬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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