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站在窗边垂眼看她,“是不是痴人说梦……你当是自知的。若非如此,何苦整日里带着那绢花。”

对方一惊,“你怎知……”

“只是,片刻的欢愉又能如何?即便如今成功怀了对方子嗣,也只是进一步加重了他的杀心而已……何况还是那种情况下的承诺,听听便也罢了,还能当真了去?那绢花惑的……到底是他还是你自己?”

百合捧着茶杯,微微张了嘴,没说出话来。

“方才站在院中……我便寻思着,若你同我说是你自己跳下去的……那我是将你直接送出城去,还是直接将你送到杨家的大门口去……”迎上百合愈发瞠目结舌的表情,姬无盐也并不隐瞒,直截了当,“风尘居不是什么收容所,今日闹这一出,惊动了官府,总要关门歇业几日,若你一心求死,总也不能雇两个人时时刻刻看着你……”

她说地理智又凉薄。偏不说自己要求官府严查,亦不提自己让宋县令带的话,垂着的眼里并无半分情绪,像一个清醒精明的商人。

小腹上的指尖轻轻颤了颤,百合直直迎上姬无盐的眼神,轻声保证,“不会……”宛若叹息的尾音,抓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暗暗咬了后牙槽。

姬无盐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便不再多言,点点头,转身欲走,跨过帘子之际,又顿了顿,“你那丫鬟,被我做主,发卖了。”

百合一怔,抬头看去。

对方背影清瘦,烟雨色的长裙,腰间纤细盈盈一握,脊背笔直凌厉,微微偏了头并未看过来,看不到表情,只眉梢微扬入鬓。

她说,做主。

百合心思细腻,精妙地抓住了其中这两个字,揪着薄被的手紧了紧,哑着声音应道,“如此……也好。”

并无只言片语的询问,原因大抵也猜得到。

那丫鬟……性子直,没城府,却功利心强,行事莽撞不顾后果,总想着自己这边巴上了杨少菲,她也能进大宅子里做个体面的丫鬟,甚至……通房。

彼时自己一门心思都在杨少菲身上,自是顾不上她,如今想来,才恍惚间发现那丫头所行所说之事,都是她觉得对此“有利”的事情……

只是,发卖……总觉得有些过了。看来这位新来的姑娘,面慈而心狠呢。

人已经离开,珠帘微微晃动,归于平寂,无风,沉郁。百合抱着手中的茶杯,轻轻抿了抿嘴,“可是,他说……心悦啊……”

余音未了,她猛地起身趴在床沿,终于不必压抑着,咳地撕心裂肺。

姬无盐走出院子,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她先摆摆手,让门口守着人下去了。没多久,屋子里传出比早些还要剧烈的咳嗽声,她静静站着,仰面看着暗色的夜空,无人看见的目色里,只余下浓重的空洞和孤寂。

上官鸢在信中也曾说过殿下是不同的,和百合一模一样,都坚信自己遇到的“良人”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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