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媛媛不是惨叫,是在慌张地喊。

按照金媛媛的话来说,二十岁才慌张,现在她的三十岁是很淡定,或许等到进入四十岁的时候,就会变成了笃定。

可现在,金媛媛很慌张。

刚想抽根烟的曹晓宇只好把烟收了起来,快步走进了车间。因为他能够听得出来金媛媛是真的慌了。两个人很熟悉,母亲们是同学兼闺蜜,又几乎是同时结婚怀孕生孩子,他和金媛媛的生日之差一天,幸好他大了她一天,否则会被这个“大小姐”打压一辈子。

金媛媛指着那根黑线,正在和一个员工说着,“那应该是放在第一根针的下面,我刚才手慢了一点,看见针过来了,就紧张了,然后就放错了……咋办?它能停么?停了会不会影响整个效果?袜子是不是就坏了?是不是要重新织?那程序是不是都要变了?”

“媛媛,慢慢来。”那人笑着,“错了就重新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把这根黑线挑出来,拆掉,你看,机器能够感应到你的手在这里,所以它是不运转的,对不对?”

“哦哦哦,是哦。”金媛媛那副模样,竟然让曹晓宇仿佛是看到了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带着小眼镜的金媛媛站在老师身边,问着数学题到底怎么做能够更简单,而他就和金飞燕站在一旁,笑嘻嘻地商量放学后要回家拿钱去喝汽水。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即便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之间,他们也都长大了。

金媛媛学习能力很强,出错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问题了。鉴于她是新手,只给她负责三台织袜机,其他工人们相对要照顾得多一些。曹晓宇也加入其中,他也是熟练工种,手速不慢。

时间过得很快,半途还换班吃了个夜宵,然后,就天亮了!

金媛媛的手机闹铃保持了上学时期的清晨六点响起,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小鸭子》: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每天早晨赶着它们到池塘里,小鸭子向着我嘎嘎嘎地叫,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媛媛,上学去啦!”曹晓宇伸了个懒腰,朝着对面的金媛媛大声喊道,像是他们小时候每天清晨一样。

清晨六点半,金家村经技术开发区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上早班。

金媛媛和曹晓宇下班出厂门的时候,刚好太阳升上来,很是灿烂。

“学校在那边,今年也重新修了,扩大了不少。门口这条路也修了,重新铺的柏油路……”曹晓宇指着他们原来念书的中学,笑嘻嘻地说:“你记得不,当时为了不迟到,我要骑车带着你,但你说什么也要骑车带着我,然后我两就在这个土路上翻到水沟里去了……”

“记得记得,当时飞燕都吓哭了。”

“那是,你跟一个泥猴一样爬上来的时候,能不吓人么?”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呀。”金媛媛笑得很灿烂,“你记得不,当时就为这个事情,咱两还被请家长了,后来只有你妈妈去的,我妈说没空,可牛气了。”

“那是,她当时好像是要去上海谈个大买卖吧……”

此时,路上也有学生们骑着自行车从身边飞快地过去,那些洋溢着焦躁不安,却是一张张青春稚嫩面庞的孩子们,总是能够令人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

“对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曹晓宇扯着她的棉袄和这群学生们逆方向跑去,左拐弯右穿行,很快就来到了一片旧房子面前。

“这是……”金媛媛一边走一边已经明显有了一点点激动,“这片房子竟然还没有拆么?我一直以为这里拆掉了,所以我妈才买了新房子的。”

“没有没有,买新房子是为了大家离得更近,住的舒服。你看看你,根本都不关心金家村了。这里的旧房子都没有动。再有哦,今年这边被划进了湿地保护区,应该会整改,修旧如旧,修成古建小镇之类的,所以大面积拆掉,不太可能。再说了,你们家这里可是地道的古建筑,必然也不会拆掉的。”

“所以?”金媛媛的眼睛亮了亮。

“所以!”曹晓宇的笑容深了一些。

“所以?”自己曾经的老屋子,金媛媛极为熟门熟路地跑了过去,“啊啊啊啊啊啊!曹晓宇!”

是哦,金丫丫小饭馆的牌子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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