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他不由再次看了这个老头。那这该是多久前的事了?

“哈哈哈。现在我相信你是临冬城的杂种了。”笑容像火,他也由衷放松起来,“这是我的三个外孙儿和外孙女,这个是我的女儿。孩子的父亲瑞卡德响应召唤南下,想要救出艾德大人。嗯,霍敏前些时间梦到非常不好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霍敏要比霍得年龄更小一些,但也没有小很多。她眼睛很大,光芒下透露着顽皮的外形,有些像艾丽娅。

但她不是。

“您说另一个叔叔,您一定去过临冬城吧!”也许他知道他的母亲的情况也不一定。

“你脸色苍白,全身在冒烟,先坐下来吧。”说话的是杂胡子的女儿,她的棕发紧紧裹在头上,虽然比杂胡子年轻许多,但火光下仔细看却也不是正值青春的女人,她的样子显得干练、敏捷又坚强。她为他递上一块热的面包,另一个男孩乖巧地从瓦罐中倒了一碗汤也向他递来。

他由衷表示感谢。

琼恩坐下,但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叫起来,他能感受到血从伤口中再次流出,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法给伤口完全止血。

“你遇到敌人了?”老人问。

“野人。一群野人,他们翻过了长城,已经远涉后冠镇,准备从南方攻打黑城堡。”这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务,“莫尔蒙司令带着大部分的黑衣兄弟向北,如今黑城堡非常空虚。若是黑城堡失守,曼斯雷德一定会率领野人大军通过长城……”说不定他们已经通过了长城,但他希望他的谎言能够让野人有所顾忌,没有贸然行动。

“这可真是大消息。”老人长叹一声,“快喝一点,斗篷也要烤干。这伤口若是不处理,会死人的。”

他想请求帮助,将消息发出,但他们不是学士,没有信鸦。

他喝了一口热汤,瞬间就决定这是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汤,遂又继续大口喝完了剩下的,里外的热量让他觉得他还能坚持把信送到黑城堡。他又吃了口已经考得焦黑的面包,焦脆感让他胃口大开,面包里面的部分略有酸味,但依然散发着浓厚的麦香,实在可口。

没一会儿,他听到外边的雨声,雨更大了。没有这样的庇护所,他非得死在山郊野外,他想。

老人松开他绑好的绷带,在火光下查看腿上伤口,血已浸透他的简易绷带,剩下的,已在他腿上凝结了一大片。

“或许,我没有临冬城的学士技艺精湛,但处理这些外伤,我应该不会比他差。他叫什么名字?”

呵呵,又是名字。琼恩微笑。

“鲁温,鲁温学士。”

“哦,我记得的那个还叫,哦,维里斯。”老人用热水侵染毛巾擦拭伤口边的血迹,十分娴熟,而他女儿也在旁配合,不时洗净并重新交给他。

“您见过他们?”琼恩很想再来一碗汤。

“这也说来话长了。年轻的时候,我随父兄往临冬市集卖兽皮,说是卖兽皮,实际我是求父亲,让他专门带我见识临冬城的,我早听部落里的人说,它是北境最大的城堡,里面有整个北境最高的塔楼。那次我们只在避冬市集转了一圈,很遗憾没能进入临冬城内,高高的城墙把我们挡在了外边,不过塔楼确实很高,我们在城外远远就能看到。虽然没能进去,可我仍非常高兴,当时,我就在想,若是临冬城都已如此雄伟,那比临冬城还大一千倍的君临城又该是何景象?自那起,我就开始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南下看看整个大陆最雄伟的城市。后来,机会来了,为了拉拢山地氏族,临冬城在我们这儿征召勇士,于是我便随狼一起南下,那时,我已长成大人,所以父亲没有反对,他用两捆毛皮给我和弟弟各换了一把铁剑,那是我这辈子配的第一把剑。嗯,你不会以为要南下打仗吧,并不是哦,那时四海升平,南方没有需要北方人参加的战事,瑞卡德大人也不准备掀起叛乱。”他终于擦完,示意女儿取来牛皮袋,旁边的孩子围着看。这是他们学习疗伤的教学现场,琼恩心想。

“您还没说怎么认识他们……”琼恩感觉有些想睡。

“是么,我已经说了呀。”他拔出牛皮袋的塞子,对着伤口倒下。剧痛传来,琼恩只能攥紧拳头。他看到鲜血从伤口再度涌出。

“那年叫错误的春天,很多事情你都听说过,我作为山地人护卫,随瑞卡德大人和他的几个孩子南下,当然这里没有你父亲,他要从鹰巢城出发。我满足了愿望,看到了赫伦堡,它的塔楼更大,城墙更厚更高。”

“后来呢?”琼恩竭力忍住疼痛,不肯让他们看到他的痛苦。

“后来?后来我返回北境,我弟弟随你伯父南下君临,后来还有你爷爷,他们都没有活着回来。”他用手按捏了伤口,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开始敷上准备的草药。

“我们在临冬城等啊等,一直等不到你父亲的消息,大家几乎无法忍受,传言你父亲已经在海上遇难,还有的传言,他在和哪个女人一起,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诸侯们蠢蠢欲动,准备拥立你叔叔班的时候,他返回了。”他为伤口撒了药粉,这比酒水冲洗更痛。

“你不会以为,那年死在君临的只有瑞卡德大人和他的继承人吧?”

“当然不,还有你弟弟。”

“随瑞卡德大人南下的还有北方大大小小的各种家族的人,远在山地的我们、南至颈泽的泽地人统统都有,血流遍了整个北方,”老人严厉愤怒起来,“就和这次一样。他们都回不来了,就像霍敏梦到的那样。”

都回不来了?上次他听到的消息还是罗柏在南方取得大捷,听到消息,他还好一阵羡慕,恨不得飞奔回他身边一起战斗。

“这只是梦而已?”怎么能把孩子的梦当真呢?

“孩子,这点你就不像北方人了。我们是信仰旧神和心树的先民后代。力量在我们血脉之中,这不是什么普通的梦,这是预言。还有一些人可以易形,进入动物体内。”

易形?他想起曾在梦中曾进入白灵体内,用白灵的眼睛和鼻子观察过这个世界。

“我能感觉到,你是个易形者,拥有这个力量。”老人呵呵一笑。

“我,我做不到。”琼恩从来没有主动进入过,此时更是完全感受不到白灵的存在,“我只是在梦中,偶尔,而且我的狼落在了长城以外,分开以后,再也没有梦到过它了。”他不关心这些,“您刚才说他们都回不来,那罗柏他们?”

“罗柏和北境大军已经覆灭,大部分北方贵族要么死了要么被俘。孩子,我不想说这是真的。”琼恩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罗柏回不来,那谁来对抗野人的大军呢?临冬城……”临冬城要面临更复杂的问题,长城绝非他们的首要考虑因素。

“等你吃饱后,我再给你处理胳膊上的伤。然后,好好休息,今夜不需要你守望。”

他不知怎么闭眼的,他希望能做到有罗柏的梦,希望是和那女孩截然不同的梦,在这个梦中,罗柏已经战胜了南方的敌人,带回了妹妹们,且此刻已返回北境返回临冬城。但梦里没有罗柏。梦中,他看到坐在地上哭泣的山姆,他向山姆呼喊,让他勇敢,但山姆只是哭个不停……他想要去找派普,去找莫尔蒙,去找其他兄弟,但什么都没有,他推开虚掩的黑门,却只见到总司令躺在一堆乱木中,血流了满地,他养的乌鸦站在他脸上不断啄着他的眼睛,从已空洞的眼眶中叼出一条条细肉来。

他愤怒赶走乌鸦,乌鸦们一起飞走散开,有的还在高呼“雪诺”。然后,他就发现人已在黑暗的山洞中,耶哥蕊特脱光了衣服,站在深池中,血从她胸口一直流一直流,流过他曾抚摸过的所有地方,她开始抱着他向他哭诉,“我们不该离开这个洞穴”,他伤心极了,想安慰她,可讷讷不能言,当他回复“我不得不离开”后,耶哥蕊特开始变得狰狞,“琼恩雪诺,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我,是你向我射箭,是你把我射死”她向他展示胸口的伤口,一个巨大的空洞。“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射了我两箭,我没有伤害过你……”他想辩解,但耶哥蕊特没有给他机会,变成尸鬼向他撕咬,他只得逃出山洞,赤身裸体走在雪地之中。冰雪飞舞,他冷极了,但只得向前走啊走,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正在他觉得无助之时,一个身披冰雪发色的美丽女人向她走来,身体像一团热火,包裹住他,“勇敢一点”,她说。他想问,“你是谁?”,但女人已经消失,而他已经穿好了温暖的衣服,像是徜徉在夏日的花海中。他继续往前,但前方开始越来越黑,风雪也越来越大,他只觉得热,正在他不耐烦之时,他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眼睛的人形怪物骑着苍白的死马向他走来。他惊醒了。

他立刻就感觉到自己在高烧。额头滚烫得吓人,他身体无力,好在伤口已经不疼了。

“你可睡了很久哦。”老人对他道,“我正准备把鸡蛋放在你身上烤熟呢。既然你醒了,那就死不了了。”他注意到屋里就剩老人和他了,“等你吃一些,我会再给你换一次药。”

琼恩雪诺从窗子的缝隙往外看去,此刻,天已放亮。

无论如何,他要出发,要先野人一步将信报到。

“杂胡子老爷,你是群山中的哪一支,菲林特、渥尔、诺瑞、伯莱利、哈克莱、里德尔还是诺特?”老人身上没有明显的特征,而琼恩也不乐于学习北境的这些知识,若是罗柏在此,一定不用问。

“我以为你早知道。”老人露出了嘲笑,眼变得更小了,“你觉得有资格跟随瑞卡德史塔克大人一起南下君临的氏族是哪一支?”

所有的氏族都有资格,琼恩心想,但老人显然把追随临冬城主作为了独特荣誉,他只能往别的角度思考。脑袋昏沉,踌躇了良久,他才道,“我猜是菲林特。菲林特是山地氏族中,不多的与临冬城史塔克家族有着姻亲关系的一支。”他注意观察着老人的表情,一旦对方现出一丁点不满,他就将停止,说出下一支的名字,但老人并没有不满,反而有些欣赏,于是他只好继续,“我父亲就曾说过,山地氏族中菲林特是最初的菲林特,是临冬城最紧密的朋友,他们协助临冬城的功绩让他们的树根扎遍北境……”

“菲林特一直想将一个女儿嫁到临冬城,但最近几十年,史塔克都在从南方挑姑娘,也向南方送姑娘,山林里的旧人差不多都被忘掉了。”然后他笑了,“不过你错了,我不是菲林特,我是诺瑞家的。”他嘿嘿一笑,“但我们与临冬城关系紧密,不比菲林特差。”

也同样是守夜人的朋友,他很高兴。然后,一个大胆的计划涌上心头。

“诺瑞老爷子。请您带我去见诺瑞伯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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