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大道下,有春风迎面而来。

枝头嫩绿的银杏叶,被这阵风吹的沙沙作响,好似心头频率跳动的声音,被温柔缱绻之声轻轻抚过。

颜以沐呆呆地看着年鹤声,还没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里缓过神来。

年鹤声拉着她的手臂发力,又将她往前拉近几分,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额头快抵着额头。

“不准发呆。”年鹤声盯着她眼睛,“说话。”

年鹤声薄唇启合之间,裹着冷香的热息喷洒到她的嘴唇上,那温度太烫,让她唇上不可控的起了一层酥麻的痒意,激的她下意识的挣开了年鹤声的手。

“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去找老师……我先走了!”

也不管年鹤声怎么回答,她转头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年鹤声注视着颜以沐落荒而逃的身影,低笑着轻斥:“胆小鬼。”

像是身后在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样,颜以沐一口气跑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扶着门旁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呼吸。

心房处传来的跳动声如擂鼓,一声大过一声快要刺透颜以沐的耳膜,脑海里不断放映着年鹤声刚才对她说那句话时的场景。

年鹤声说,他就是在钓她……

为什么要钓她啊?

他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也需要钓吗?

颜以沐心中一瞬间冒出无数个疑问,她根本想不通年鹤声这么做的目的。

是因为喜欢吗?年鹤声喜欢她吗?

还是说,年鹤声只是想钓她和她玩玩?

“以沐,你在这里干什么?”

颜以沐抬头,看见班主任老师李蔷,连忙站直身体,“李老师,我有事想和你说。”

“好,你说。”

颜以沐把张潮和杨盈对她做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等她讲完后,李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你说的这些事,老师都已经知道了,张潮和杨盈今天早上就被学校严肃处理了。”

“也是怪老师,平时没有多关心你,让你受委屈了……”

颜以沐感到惊讶,张潮和杨盈的事情她没有跟任何老师说,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学校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处理了这件事?她这个当事人都不在场啊。

“以沐别想太多,下学期就高三了,别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心情和学习。”班主任劝慰她,“快要上课了,你快回教室吧。”

“好,谢谢李老师。”

颜以沐回到教室,任课老师已经要开始上课了,她连忙小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余光瞥见杨盈的位置还空着。

“手还疼不疼?”

颜以沐闻声回头,年鹤声自然的握住她昨晚受伤的那只手,正打算放到眼前看一看,就被她立刻缩了回去。

“不,不疼了。”颜以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生怕年鹤声再来拉她的手。

年鹤声见状倒也没生气,耐心的又说:“脸转过来,我看看伤。”

颜以沐摇头说没事,“就一点点,一晚上已经好了。”

“那也转过来,让我看看。”

颜以沐根本不敢把脸转过去,他对她温柔体贴到无微不至,果然是因为在钓她。

以前不知道年鹤声的想法,她还能心安理得的当做是朋友之间的关怀好意,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年鹤声的意图,她就不能再继续装糊涂了。

“年鹤声……”她埋着头,轻轻叫他的名字,“我还小,现在只想好好上学……别的事情暂时还不太想考虑。”

她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她相信年鹤声能听懂里面拒绝的含义。

谁料年鹤声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颜以沐惊讶的抬头看向年鹤声,她本以为如果年鹤声对她有意思,她说出这样拒绝的话来,多少会让他不高兴。

可年鹤声的反应却平静到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是否真的对她有意思?还是说只是她误会了?

年鹤声扫过她脸颊上的伤痕,确实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红印。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满十八?”

颜以沐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7月12号。”

年鹤声垂眸,她那双澄澈干净的,宛若玻璃珠般透彻的眼睛,正有些无辜的在看着他。

还有四个月。

想要触碰她眼睛的手又收了回来,他亦轻声,唯恐将她吓退,“好。”

颜以沐自认为和年鹤声说的很清楚了,而年鹤声的表态也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但鉴于年鹤声之前表露过疑似对她有意思的倾向,颜以沐在他面前,不敢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说话做事,都收敛了很多,拉远了一些距离。

就像是捅破了的窗户纸,即便是复原,也很难回到以前的样子。

更何况颜以沐一直都在心里把年鹤声放在好朋友的位置上,她没有想过自己和年鹤声除了朋友以外,还能有其他的关系,所以现在很多时候对着年鹤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知道就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这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

而张潮和杨盈两个人自那天以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在学校消失了,没有再纠缠她的人,也没有再暗地里对她使坏的人,颜以沐接下来的一段校园生活,过的还是挺惬意的。

只不过她和年鹤声在谈恋爱的传闻一直没断过,她单方面的解释被大多数人都当做害羞,不好意思承认,这让她觉得非常无力。

她也想过找年鹤声一起帮忙澄清,但年鹤声却对她说,这种事情越回答听众会越来劲过,等到风头过了,大家不感兴趣了,自然就不会再传了。

她觉得年鹤声说的很有道理,便把这些传闻当做左耳进右耳出了。

四月份,羊城天气转暖不少,可以脱下外套,只穿一件长袖。

上体育课的时候,颜以沐看着操场上的太阳,也以为自己穿一件就足够,但她有些体寒,风一吹就觉得冷。

她一个人跑回教室里拿校服外套,却看见消失了一个月多的杨盈,此刻正在她的位置上收拾东西。

课本教材被她一本本的放进书包里,但最后拉书包拉链的时候,却因为里面的书太多,导致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她发脾气似的把书包猛地往课桌上一扔,里面的书一下子全部都掉了出来。

颜以沐站在教室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杨盈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把身体转过来,看清是她,眼中的怨恨毫不遮掩,“颜以沐,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杨盈平时都带妆上学,打扮的很精致,永远看起来都意气风发,春光满面。

但今天的她,看起来却格外憔悴,肤色暗黄,眼睛底下一圈青色的黑眼圈,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就像熬了好几个夜都没有睡过觉。

颜以沐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的视线,走进教室到自己的位置,“我只是回来拿校服外套。”

她越这么平淡的没有攻击性,越让杨盈心理扭曲,“你可真厉害啊,靠着一张脸把年鹤声迷的团团转,他为了你,把我捅到校长面前,给了我退学处分……把我从二中的大门赶出去,你是不是得意的要命?”

颜以沐闻言一愣,她虽然从老师嘴里知道杨盈被给了处分,但她没想到会是退学这么严重,而且还是年鹤声把事情举报到了校长那里?

杨盈看她一脸的天真懵懂,更显得她现在像个被扫地出门的小丑,她讥笑道:“有靠山的菟丝花真好,连面都不用露,靠山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能把我扫地出门,真厉害……”

颜以沐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杨盈,我听不懂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还是年鹤声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温室的玫瑰花?”

杨盈一边嘲讽颜以沐一边重新捡起地上的书,“你知道我是怎么被退学的吗?”

“年鹤声言之凿凿的说,他亲眼看到了我对你动手,说我校园霸凌,德行有亏,再留在二中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她讲到这里忽然有些崩溃的笑了出来,“颜以沐,我承认我确实不喜欢你,说我打你霸凌你我认!但年鹤声却说他亲自看见我对你动手哈哈哈……”

“为了保护你,他还真是什么样的伪证都做的出来啊……”

颜以沐双手紧抱着胸前的校服外套,没有说话。

杨盈终于收拾好书包,临走前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走到颜以沐面前。

“你还记得一班的王丽姿吗?”

颜以沐咬住下唇还是没说话,她莫名感觉杨盈接下来要对她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杨盈继续说:“她上学期末闹着转学,老师同学都以为她被下了降头,但我听说……元旦晚会那天,她把你关进了杂物间。”

肖逸文在校后门找王丽姿聊天,王丽姿哭着向颜以沐道歉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

杨盈对她笑了笑,像是好心劝告的留下最后一句:“是我和王丽姿太瞎,真把他当成了温柔解意的谦谦君子,谁能想到啊,他底下那颗心竟然这么阴狠毒辣。”

“我不准你这么说年鹤声!”

颜以沐下意识的维护年鹤声,倒让杨盈一愣,随后看颜以沐的眼神更多的是怜悯。

“那你就好好守着他现在对你的好,继续当天真无辜的菟丝花吧。我等着看你被他看腻抛弃的那一天……”

杨盈走了,但她留下的每一句话,都刺耳的让颜以沐觉得浑身发毛。

一直到晚自习放学,颜以沐身上的那种不适感也依然没有减退。

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年鹤声平时回家最积极的同桌,现在还坐在位置上没动。

年鹤声食指叩起,敲了敲她的桌面,“走了。”

颜以沐立刻回神,慢吞吞的收拾好书包,见一旁的年鹤声没动,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年鹤声,今天我见到杨盈了。”

年鹤声好似并不觉得意外,“她对你说什么了?”

“她跟我说了她是怎么被退学的,还说了王丽姿……”颜以沐欲言又止,“是你让她们退学的吗年鹤声?”

“是。”

年鹤声毫不避讳的承认,让颜以沐想问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年鹤声却像是洞穿了她的心思,直言不讳道:“你觉得我做的太过?”

颜以沐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年鹤声是为了帮她出头,才让王丽姿和杨盈退学的,可她现在要是再反过来指责年鹤声手段太过,那她真的会在心里唾弃自己。

颜以沐理了好一会儿思绪,才想通。

不管是和王丽姿还是和杨盈,在颜以沐的思考范畴里,这都属于校园里学生的纠纷,应该让老师来管理。

但现在年鹤声处理的方式却太过强硬雷霆,这种方式超出了颜以沐一个小女孩的思考范畴,让她一时觉得不适。

年鹤声见她那张精致的脸变得愁眉不展,像是有些抵触他,他镜片后的眸色暗了几分。

“颜以沐,你怕我?”

颜以沐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满是否认,“我没有啊。”

她把自己刚才想通的方法认认真真的说给年鹤声听,然后跟他道谢:“你在帮我啊年鹤声,我很谢谢你,但是可能是我太不成熟了吧,我想不到你想的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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