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诗臣答应了之后,李松茗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卢诗臣会答应得这样的轻易。

但是卢诗臣既然已经答应了,李松茗便断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能够靠近卢诗臣的每一个时刻,李松茗都不想失去,于是说道:“那……卢老师,我们走吧,”他朝卢诗臣伸出了一只手,“能站起来吗?”

卢诗臣看着他的手,像是因为酒意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把手抬了起来,握住了李松茗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卢诗臣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坐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点虚浮,李松茗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支撑着他。

或许是因为在室外坐了太久,卢诗臣的手有些凉,李松茗说:“卢老师,你的手好冰。”

不过相握的掌心很快将李松茗的温度传递了过去。拉着卢诗臣的手之后,李松茗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和卢诗臣这样,算是牵手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松茗的手仿佛更加僵硬了起来。

那不是一双柔弱的手,李松茗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卢诗臣骨节上因为常年握手术刀和笔磨出来的略硬略粗糙的老茧,感受到他掌心交错的纹路和柔软的皮肤,硬与软共同组成了卢诗臣的手,或许就如同这一双手,卢诗臣本人也是这样构成的吗?

李松茗如今还只看见卢诗臣的“软”,没有看见他的“硬”。

“你的手很暖。”卢诗臣说。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些笑意,或许是因为酒精,这笑意有一些飘忽,某种有些隐秘而暧昧的东西随着这笑声散入晚风夜色之中,李松茗的掌声似乎更加热了起来。

等卢诗臣步履稳当了一点之后,李松茗放开了卢诗臣,但手还挨着卢诗臣手侧:“卢老师,你能走吗?”

卢诗臣说:“你在前面带路吧。”

“卢老师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李松茗说,“还好明天休息,不然上班的话会很难受的。”

卢诗臣不知道是因为反应迟钝没听清楚,还是在思索合适的措辞,一时并没有回答李松茗。片刻之后,他才回答到,“和朋友叙旧……一时喝多了些。”

李松茗知道这个“朋友”是谁,只是……不知道叙的是什么样的旧呢?那是卢诗臣的人生里李松茗未曾参与的岁月,李松茗没有资格问,他的手拽紧了手上餐厅包装好的袋子的系带,那里面是那瓶没能和卢诗臣一起喝的酒,原本……他或许是有可能有立场问的,不论是以告白成功者的身份还是以告白失败者的身份。

而现在,又似乎不再是能把那些原本在餐厅应该说给卢诗臣的话说出来的好时机。

只有等下一次了。

但是李松茗不知道下一次卢诗臣身边会否已经有别的人,比如徐磬,比如周棋……卢诗臣的生活里有太多的可能性了,李松茗甚至还不在这个可能性中。

“你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晚。”卢诗臣问他。

“吃饭的地方有点远,去得也有点晚,回来就晚了。”

卢诗臣没有问李松茗去哪里吃的饭,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李松茗今天未能成功的邀约,李松茗不知道是不是卢诗臣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又或者只是纯粹地并未放在心上,他无法看透卢诗臣,只要不继续追究下去,李松茗还可以当做卢诗臣并非不想答应他的邀约,只是今天事出突然没有办法。

两人沉默了下去。卢诗臣走得很慢,在夜色之中,两个人就静静地走着。李松茗一边走,一边看着卢诗臣,配合着卢诗臣的步伐同行,夜色里,两人原本不一样的步调慢慢同步了起来,脚步声融在了一起,在这深夜之中回荡着,昏暗的路灯将他们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前,跟着他们亦步亦趋地一起走,两个人之间还有着一点距离,但是两个影子在身后却总是重叠着,仿佛亲密相拥着一般。

两个影子的距离都比他和卢诗臣的距离要近,李松茗看着那亲密的影子,连对影子也有些嫉妒了起来。

因为走得很慢,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李松茗家门口。李松茗才将门打开,连灯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卢诗臣像是一路走来终于耗尽了力气、勉强维持的脚步终于维持不住了一般,似乎脚下一时失了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往李松茗的方向倒了倒,李松茗连钥匙都来不及从门上取下来,急忙扶住了卢诗臣,手上的酒瓶似乎碰到了墙壁上,李松茗不知道那支酒瓶有没有碰碎掉,但是他也顾不上看,急忙问卢诗臣:“没事吧?还好吗?”

卢诗臣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语气含糊地说:“没事,”晃动间,他柔软的发梢扫在李松茗的脖子上,“抱歉……一时有点晕。”

门口走到上不灵敏的声控灯因为两人一时没有动静,很快熄灭了周边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卢诗臣扫在脖子上的发梢所带起来的微末的痒意仿佛也被这黑暗放大了无数倍,甚至从脖颈蔓延到四肢百骸,诱发起了身体深处的某些躁动,让李松茗的呼吸都情不自禁有些急促了起来。

李松茗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摸索着门口的电灯开关,平时已经开惯了的按钮此刻却仿佛很难寻找一般,他的手在墙壁上胡乱地摸着,终于摸到了开关,将玄关到客厅的灯全部都摁亮了。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笼罩了两人,也驱散了李松茗内心一些不能示人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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