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涂曜却恍然未觉。

他的公主,曾戴着这发簪,和他在春日出游。

他的公主死了——死在了大婚当日,奔赴他的路上。

铺天盖地的痛苦终于席卷而至,涂曜只觉眼前天地在瞬间崩塌成碎片,眼前一黑,随即不省人事。

冯公公等人吓得面色煞白,忙扑上去大喊:“陛下——”

*

楚稚和庞州姝儿逃过一劫后,因不知底细,一直未曾上去,只在谷底一直顺着崖壁跋涉,到了晚间,终于依稀看到了两户人家。

其中一户人家是一对儿年轻夫妻和两个孩子,三人装作经商迷路的旅人,便在这户人家里安歇了下来。

姝儿受伤后身子一直虚弱,楚稚和庞州便去捡一些药草,每日给她熬着吃。

楚稚出嫁时所穿的衣裙上皆是价值连城的明珠,最近都收拢了起来,不敢轻示于人。

只把裙摆上的碎金和金线抽出一些给了那些住户。

饶是如此,这家人仍视若珍宝,对他们公子小姐的称呼着,照顾得甚是殷勤。

庞州很是能干聪敏,每日晨起便会进山,猎来飞鸟走禽,烤着吃甚是美味。

也许是有心事,楚稚只觉得最近几日食欲渐淡,总有恶心呕吐之感,便只安静看着他们二人吃喝打闹。

姝儿身子这几日渐渐好转,也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庞州怔怔望着远处。

楚稚坐在山林之间,他如今换下了女装,只着一袭青衫,如山间流云般清雅出尘。

楚稚唤了他好几声,庞州都未曾回应。

这在之前是前所未有之事。

楚稚走到他面前笑道:“你最近倒是越来越爱发呆了。”

庞州回过神,望着楚稚笑道:“也许是这些日子太舒服,属下竟有些惫懒了……还望殿下恕罪。”

楚稚笑笑:“远近无人,这里也没有殿下,你随心便好。”

庞州道:“这几日还不敢上去探听消息,等风头一过,属下便去寻孟守他们,他们曾说出事后会来和殿下集合的,眼下定然无比焦灼。”

楚稚道:“你觉得此事是谁所为?”

庞州一怔:“孟守虽然布置了陷阱,但很有分寸,只是为了让我们顺利逃脱,可今日这手段极为凶狠,显然是想致我们于死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稚道:“我猜想,大约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死遁之事,所以来了一场将计就计。”

“殿下是说孟守他们走漏了消息?”

楚稚摇头道:“不怪他们。”

他脑海中掠过姜泠的影子。

当时涂曜逼宫一事,种种蹊跷便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之后二皇子事败,姜泠却巧妙逃脱不知所踪。

死遁之事,大约依然和他有关。

庞州看楚稚一脸有心事的模样,便笑道:“殿下且先宽心,属下今日捕了一条大鲈鱼,刚交给了姝儿,她说要给我们做全鱼宴呢。”

姝儿已经张罗着他们去用膳,楚稚望着笋丝鱼羹,鱼骨汤,砂锅鱼头,笑道:“姝儿还真是鱼尽其用,这条鲈鱼也算是鱼生有幸了……”

庞州笑道:“可不是,上次射了一只小牛犊,姝儿也做得甚是美味。”

姝儿脸蛋红扑扑:“以后你打猎捕鱼,我做菜,虽然在山间,殿下的伙食也不比宫中差呢。”

楚稚笑道:“那我做何事?”

姝儿道:“不论到了哪儿,殿下都是金枝玉叶,尽管坐着享福就是了。”

楚稚不由得莞尔一笑。

之前的庞州只是身侧的一个暗影,姝儿也只是低头垂目的宫女,却没想到二人都如此活泼生动。

此地远离尘世,山色绝佳,处处是清幽的溪水,再有二人作陪,楚稚从未感到寂寥。

可他也知晓,此刻的平静难以为继。

楚宝华出嫁遇险身亡一事,定然如平地起惊雷般,在几国之间迅速炸开。

有唏嘘,有惊叹,有惋惜,有喜悦……

可这些,楚稚倒也不甚关心。

楚稚抬眸,望着山间自由舒卷的流云。

想来此时,涂曜已知晓了消息……。

脑海中浮现出涂曜欣喜迫切的双眸,楚稚心中泛起酸涩。

但转念一想,涂曜身为书中男主,向来有自己的报复,自己死遁的消息传过去,就算他暂时短暂地痛心一下,想必不久后,便能重振旗鼓,挥师南下……

庞州看楚稚甚是沉默,便道:“殿下还在想心事?”

楚稚握紧掌心:“我们在此偏安,却不知雍,楚二国如何了……”

姝儿给楚稚盛了一碗鱼汤:“殿下先用膳吧,其余事之后再想。”

楚稚望着她还未病愈的脸色,轻声道:“若真能回去,我认你做个妹妹吧。”

姝儿脸色一红,忙下意识推拒道:“这奴婢怎么敢……”

楚稚笑了笑。

庞州望着楚稚如白玉般莹润的侧脸,大着胆调笑:“殿下既然认了妹妹,不若再多认一个哥哥吧……”

楚稚一怔,笑容登时凝固。

脑海里浮现的,是涂曜趴在自己耳畔,眸中的占有欲昭然若揭:“公主此生,只能有本王一个哥哥。”

“哥哥就不必了……”楚稚笑笑,望着远方的山峦怅然若失:“我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认哥哥?!可怜狗狗知道之后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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