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俞将赵筠元从琼静阁中抱出来?的时候, 贺宛正在处置在琼静阁伺候的宫人?。

大约是要治他们个玩忽职守的罪责,要将他?们一个个打上一顿板子,而后再丢出宫去。

虽然这样?看来?, 这种惩罚似乎并不算太重, 可那?些宫人?心里都明白,这一顿板子下?去, 便是强壮些的男子, 也只能剩个半口气,更别说女子了。

若是当真被这样惩罚一番, 大约都是要丢了性命的。

所以这会儿那?些个宫人?一个个或是解释或是哀求,自然都不愿就此丢了性命。

可贺宛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只?皱眉吩咐底下?人?快些动手了事。

不过这会儿正好陈俞走了出来?,宫人?之中那?名唤静芸的是个聪明人?, 她知想要在贺宛手中讨条活路已是没了机会, 于是便索性趁身侧想将她制住的宫人?向陈俞行?礼之际, 挣脱了他?们的控制, 又跑到陈俞身前跪下?道:“圣上, 贵妃娘娘薨逝的第一日, 奴婢便有?前往宣明殿禀告, 并未刻意?隐瞒啊!只?是奴婢等久久不曾等来?圣上的消息, 便也不知该如何安置贵妃娘娘, 所以这些时日才未有?动作, 还请圣上明鉴。”

陈俞皱眉看向文锦,而文锦也知晓自己此时是不得不站出来?解释了。

原本他?也想与陈俞坦白, 只?是这其中所发生之事颇多, 他?也未曾寻着合适机会,后边又见贺宛要将琼静阁的宫人?尽数处置, 于是便有?心要将这些过错都尽数推脱到这些宫人?身上,想着等他?们这些人?一死,陈俞若是追究,也只?是这些宫人?的过错。

如此,便就不动声色的将此事掩盖了过去,只?是未曾想到陈俞会在这时出来?,而这些个宫人?当中又有?个难缠的,竟是当着陈俞的面说清了原委。

文锦咬牙走到陈俞身前,跪下?道:“此事是奴才的过错,琼静阁的人?确实在七日前来?过宣明殿一回,当时,奴才本想与圣上言明贵妃娘娘的情况,只?是彼时圣上与贵妃娘娘关系不睦,并不愿听奴才提及娘娘之事,奴才几次三番想说,却又见圣上发怒,实在不敢……”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所以语气中也颇有?几分委屈。

陈俞面上本有?愠色,可文锦说到这儿,又恍惚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是朕的错,是朕错了……”

片刻后,他?又低头看下?跪拜于地的静芸,“你是贴身伺候小满的婢子,她最后的这些日子,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静芸知晓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已是给自个挣来?了一线生机,见陈俞如此询问,也不敢敷衍,只?得一边思索一边道:“娘娘从玉娇姑娘出了宫之后便病倒了,就仿佛是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了,娘娘病得很是严重?,而且一日比一日严重?,夜里总睡不着,浑身哪里都疼,初时,还能神色自如的与我们说话,可不出几日,她便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连熬好的药都喝不下?去。”

说到这儿,静芸又仿佛想起来?什么,接着道:“不过娘娘薨逝的前一日夜里,却罕见了起了身,唤奴婢进?去,说……说想去梅园瞧瞧。”

听到“梅园”二?字,在场之人?的神色都不免有?些古怪,毕竟谁人?不知那?梅园如今早已被贺宛毁了去,哪里还有?什么梅林,余下?的只?不过一片荒土而已。

陈俞虽然神色也并不好看,可他?却盯着静芸道:“接着说。”

静芸应了个“是”,又咬牙接着道:“奴婢见娘娘难得有?这样?的兴致,而且身子瞧着比往日竟是好了许多,心里自然高兴,于是便帮着娘娘简单收拾了一番,与娘娘一同去了梅园,娘娘念着这个时节枝头梅花初绽,说若是不去瞧瞧实在可惜。”

“只?是,咱们到了梅园,才瞧见那?一片荒芜,娘娘站在那?儿,愣愣地瞧了很久,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好受,于是走上前安慰,娘娘却对奴婢笑了笑,说她只?是……只?是突然想为圣上做一份梅花酥,说难得今日气色好些,然后又摇头道没关系,说即便做了,圣上应当也不会喜欢,可是奴婢能看出来?,娘娘那?日,应当真?的很是失望。”

这一番话自然并非出自于赵筠元之口。

她虽然有?心让陈俞以为她临死之前对他?情意?极深,可这番恶心人?的话,她是断断说不出来?的。

只?是静芸瞧得清楚形势,知道自个若是想活下?来?,便只?能依仗着陈俞对赵筠元那?份怜惜的心思,所以她不如索性将陈俞心底的愧疚推到顶峰。

总归赵筠元已经死了,她便是撒了谎,也是死无对证了。

果然,静芸这一番话让陈俞眸色愈深,他?将怀中那?毫无生息的躯体?抱得更紧了些,而后在走出殿门?之前开口道:“不必与这些宫人?为难,小满也不会希望她离开之后,琼静阁的宫人?受人?欺凌。”

闻言,贺宛的脸色有?些难看,可静芸等人?却终于能松口气了。

***

三个月后,上京,阮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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