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鱼贯出门,这时又一个着广袖华服的贵公子出现在门口,个头稍矮,模样倒和冯崇有五六分相似,众人都恭敬称他“二爷”,他是冯崇一母所生的胞弟,冯朗。

待手下们都走掉,屋内只留冯崇的两个贴身随从,冯朗也上前弯腰去瞧库力的尸首。看清脖间那道深达数寸的伤口后,他嘴里啧啧有声,起身对冯崇说道:

“一击致命啊,大哥,这东宫几时有勇力胜过库力的人了?东宫左右卫率不都溃散了么?”

冯崇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脸色阴晴不定,口中回了一句:“……漏网之鱼吧。”

“冯昱走脱的消息,要告诉爹吗?”

冯崇抬起眼皮看他一眼,道:“你傻?爹现在越来越看重慕容氏那个贱人,保不齐要把那贱人的儿子送上太子位,现在告诉他岂不落人话柄?”

冯朗先是嫌恶的吩咐屋里留守的随从道:“赶紧把尸体拉出去处理了,闻不到味儿啊?”随后他走近了些,小声道:“内宫都清理干净了,咱们那个爹可真够狠心的,大哥的太子位我看多半保不住,你说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冯崇冷哼了声:“你当我稀罕这个太子?没见咱们堂兄是什么下场?爹是被那个贱人迷了心窍了,我可不糊涂,这燕国的皇位有什么好拿的?偏安一隅,早晚被魏国灭掉!”

“……那大哥的意思,是听之由之?”冯朗有些迷惑的问。

“当然不能!”冯崇眯着眼说道:“太子的位子无所谓,可若是听之由之,那个贱人为了她儿子登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到时人为刀俎,我等皆为鱼肉。”

说完他看一眼自己弟弟,起身道:“我还有要事去做,追拿咱们仅剩的这个堂弟就交给你了,你亲自带人去安排,对外就说他已经死了,至少这昌黎城内不能有他还活着的半点消息。”

冯朗应下,又问道:“大哥,我听说魏国有人进了城,你这是……?”

“多嘴!”

不等他说完、冯崇立刻打断了他:“只要你听我的,我保咱们兄弟三人一世富贵就是,明白了吗?”

“自然省得。”冯朗咧嘴一笑。

“我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冯朗答道:“美女六名,财帛装了十口箱子,都已备好,这东宫的好东西确有不少,咱们那个大伯可比咱爹大方多了。”

“我走了,东西送到八宝楼,交待你的事情可别忘了。”冯崇说完便迈出房门。

“大哥请放心。”

待冯崇走掉,冯朗步至桌前,拿着把刀在一堆搜捡出来的衣物里面挑挑捡捡,看到那身淡黄色的锦衫时他嗤笑了下,少顷,他忽然“咦”一声,刀尖挑着一只鞋子举了起来。

那是一只蓝白相间的平底帆布鞋。

冯朗举着鞋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又在自己脚上比划了下,自语道:“我的小老弟呀,难不成你逃命的时候还带着个女人……?”

他边摇头边将鞋扔进衣物堆里,鄙夷道:“外国的诸般玩意真是千奇百怪……来人呐!”

“二公子有何吩咐。”

“即刻整队回府!向我二叔通传一声,提前关闭四门,传信给城门尉,但凡有十一二岁的男童带着女子要出城的,统统拦下!另外,将所有家丁召集起来,分散去城内各处邸店查探,有消息者立刻报回府中,可免除奴籍,厚赏!”

“诺!”

邸店其实就是客栈的意思,由民间私人开设以提供食宿之用,这个时候的官吏是不允许在民间住宿吃饭的,官吏食宿有专门的地方叫做客舍,只不过繁华一兴,也就分不出公私了。

夏牧三人正在吃晚饭,一盘子热卤黄牛肉,两样小菜,几张炊饼,都是岑晚晴叫店家送上来的。

冯昱吃得有些勉强,不怎么动筷子,岑晚晴一小口一小口的,只有夏牧大快朵颐,她是真的饿了。早上在一个缅甸的小县城里就吃了碗摆夷面和半个炸饼,被佣兵追上后根本来不及吃东西,可谁能想得到晚上竟然是在一千七百年前的北燕都城里吃热切牛肉?

夏牧只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可吃进肚子的饱腹感却无比真实。她从不信命,她想为这一切找个理由,可她找不出来,至少目前为止。

“这么好吃吗?”冯昱好奇的问,因为夏牧的饭量大得惊人,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能吃的,况且她还不胖。

“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活。”夏牧眼皮子都不抬,冯昱愣了愣,抓起一个饼子啃咬起来,边啃边还看向她,好像看着她就能下饭似的。

岑晚晴忍俊不禁,又问夏牧道:“夏姐姐,不够的话我再去让店家多送点。

“够。”嘴里填着吃食说话有些含糊,夏牧接道:“这饼可以多备一些,路上带着吃。”

“好。”

岑晚晴起身,刚走到门边,李冲就推门走了进来。他和岑晚晴简短打了个招呼,把手上拎着的包袱递了给她。

“回来晚了些,我去马市买了两匹马,不然路上始终不方便。”

夏牧望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李冲关上房门,几步来到桌边坐下,皱眉道:“回来的路上我听说城门要提前关闭,具体什么缘由还不清楚。”

夏牧略一思索,问道:“以前经常会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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