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照片登上报纸,弗罗斯特才会发现,照片将他拍成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畏怯地盯着镜头的矮小侏儒。而如沐春风般站在他身旁的夏恩就像贵族一样风度翩翩,潇洒自然。

夏恩显然是有意为之。

眼下的一切麻烦,都是弗罗斯特带来的,夏恩对此不会无动于衷。

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夏恩从不会对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心慈手软。

做完这件事,夏恩随后抛下弗罗斯特,转而走向讲台上方站着的那人——伦敦政经大学的校监,乔治·伯纳德·肖。也就是剧作家萧伯纳先生。

这一年的萧伯纳,代表作《华伦夫人的职业》在伦敦三剧同演,名声和地位仅次于四剧同演的奥斯卡·王尔德,正值事业的第一个高峰。一旦奥斯卡·王尔德被判有罪,身败名裂,他便是伦敦毋庸置疑的剧作之王。

萧伯纳这日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西服,浓密的络腮胡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下颌。一双灰褐色的眼睛,透着看透人生的淡泊。

“伯纳德先生,”夏恩走上前与对方握手,道,“感谢您愿意来主持这次会议!”

“我刚好对这件事情有点兴趣。”萧伯纳只是简单地和夏恩握了手,反应很冷淡。

虽然说夏恩是最炙手可热的新人作家,但他和萧伯纳的文坛地位,差了一百多个亨利·詹姆斯。这就好比点娘新书榜第一,说起来未来可期。但和老牌白金相比,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夏恩先生,”

萧伯纳看着陆续走进会议大厅的人群,对夏恩道,“我看过蓓尔美尔报上刊登的你的观点。很新颖。尤其是关于结构的论述,让我觉得很特别。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呢?”

对萧伯纳的提问,夏恩成竹于胸。所谓‘结构’,是要等侦探,科幻这些类型小说成熟之后,才会有深入研究的东西。十九世纪的作家们,好像凭借本能就能够写出超凡卓绝的小说一样。说好听点,叫自然主义。说难听点,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夏恩清了清嗓子回答:“其实这一切都是巧合。当我在写作过程中,总是会遇到剧情无法推进的情况。‘接下来要写作什么’?我总是这样问自己。但这是不对的。我往往会塞一些惊奇和巧合,廉价的冒险进去,这毁掉了我的小说。因此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也许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这本书打算写作什么。”

“也就是结构,”萧伯纳的大胡须抖动着,“我不得不承认,夏恩先生。你的想法启发了我。眼下,我们英国的戏剧已经太陈旧了。它们还保持着六七十年前的情景喜剧规范。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其中改变些什么。你说得对,‘也就是结构’。从一开始的结构就应该被改变。”

“如果能够给您哪怕丝毫微不足道的启发,都是我的荣幸,萧伯纳先生。”夏恩完全看不出自己说的和对方想的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

人群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大厅,依次落座。很快便将整个房间挤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走廊过道,都站满了前来参观的人。

萧伯纳坐在正中架高的讲台后。夏恩和弗罗斯特则坐在他的左右两边。夏恩扫了一眼下方,除了丹尼尔斯,爱德华·加涅特外没有几个熟面孔。那些邀请来的作者,评论家,什么托马斯·考莱尔,约翰·加丹。夏恩没听过,也不认识。

坐在夏恩对面的弗罗斯特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他捏着裤腿,局促不安地左顾右盼,与夏恩的淡定自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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