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已过,天兴城里的雾依然没有散去,薄薄的,这里几缕,那里几缕,虽然并不影响视线,但总感觉不够通透清爽。
宋锐和罗坤被押出牢房,多日来,他们第一次看见昼日光景,眼睛忍不住都眯了起来。除了二人以外,还有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邋遢老头走在前面,他的步伐蹒跚,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明显就是此前隔壁牢房传出的熟悉声音。
三人分别被押上了三辆囚车。囚车四周用粗实的木板围起,仅在顶部留有一个圆孔,以便犯人将头伸出车外,供好事之人围观。
囚车从城主府大狱向中心广场驶去。前面骑在战兽上的是城防护卫军的一名佐将,两边各有四名手执斧钺的护卫军士兵,后面还有一小队护卫军以及几名狱卒。路途不远,大概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可抵达,中途将路过天兴城最繁华的两条街道。
护卫军开路,街上的人群都被赶到了两侧。虽有个别人抱怨,但终究不敢明着与护卫军做对。
街沿上挤满了人,但无人在意这个死囚车队。天兴城每个月都会有犯人从这里路过,运往中心广场问斩,大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有个别好奇心重的人会驻足看一眼,发现囚车中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便嘀咕几句,转身离开。
街边的小贩同样不受影响,正卖力地向那些退到自己摊前的行人兜售货物,偶尔还会嫌弃地看一下囚车,似乎在埋怨给他们带来了晦气。
囚车不疾不徐地前进,一切看似都和往常并无两样,此时,异变突生,囚车右边正在叫卖的几个摊贩突然探出身子,掏出弩箭,射向侧翼骑行的四名护卫军。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弩箭射穿了铠甲,倒地不起。其他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敌袭,有人劫囚车。”
几个小贩扔掉弩机,掏出几颗弹丸砸在地上,邋遢老人所在的囚车立即被烟雾所笼罩。前面的佐将赶紧回援,手持一柄战斧冲了过来,但浓雾滚滚翻涌而来,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想到这是雾族惯用的暗杀手段,他暗叫不好,立即提了一口气,周身罡元涌动,向前猛然冲去,却感觉后腰间一痛,他赶紧循着气机挥动战斧,砸飞一把匕首后,顺势将一个瘦小的劫匪砍翻在地。佐将正要冲出烟雾,一个飘渺如烟的身影从身边闪过,一把短刃直接割开了他的喉咙。
第二辆囚车上的宋锐只看见佐将旋风般杀了出来,怒目圆瞪,眼里写满了不甘,然后直直倒了下去。“这才是雾族的杀招,又快又狠。”虽然看不清雾里发生了什么,但能瞬间击杀一名久经沙阵的佐将,可见雾族的攻伐之术确是不凡。
首领毙命,右翼覆没,其他护卫军当即乱了阵脚,纷纷拿出武器大声呼喊,却没有人敢杀入雾里。只听见“哐当”几声过后,邋遢老者在一个白衣女子和一个手持大斧的壮汉护卫下走了出来。白衣女子身材娇小,如雾一般的面纱让人看不到她的真容,手里的短剑上还滴着敌人的鲜血;那个壮汉明显是炼体之人,气血雄浑,明显习惯于一力降十会。两人都是高级武者,对上这群大多以初级武者组成的护卫军,完全能够以一挡百。
老者看了一眼后面两辆囚车,边咳边对壮汉说,“这两人也算和我们有缘,把他们也放出来,剩下的生死由命。”
“是,长老。”壮汉咧嘴笑了一下,冲到另外两辆囚车前,挥舞大斧将车门先后砸开,然后顺势砍断了宋锐和罗坤手脚上的镣铐,不等他们言谢,转身和老者汇合后向车队侧后方杀去。
壮汉冲出去仅两三步,就听到空中传来一片刺耳的裂空声,无数的铁箭飞啸而来。壮汉一步踏前抡起大斧,舞得仿似一个大磨盘,将无数铁箭磕得叮当作响。大汉身后的白衣女子动作写意,抬手化气为罡形成了一面气形盾牌,护住了自己和老人。
即便如此,二人依然无法挡下所有的飞箭,壮汉闷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为了不让女子和老者受伤,他始终挺直了腰板,用身体形成了第二道防线,十余箭支插在身上,依然彪悍骁勇没有倒下。而白衣女子同样消耗不小,挡住这轮箭雨之后,对大汉喊了一声,“阿川,自己小心。”然后带着邋遢老者掠入附近的一间屋子。
宋锐和罗坤在箭雨飞泻而下时,迅速滚到了囚车下面,直到看见白衣女子和老头离去,宋锐赶紧回过头对罗坤说,“走,我们跟上去。”
“我走不了了。”躺在囚车下的罗坤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兄弟。”
宋锐这才注意到,两支铁箭分别穿透了罗坤的腹部和胸口,而自己虽然也有些狼狈,但只受了几处擦伤,直奔要害的箭矢都被他以罡气震开。
看着罗坤生机快速流逝,宋锐心中一紧,知道已经回天乏术。他上前将罗坤脖子上一直带着的玉玦扯了下来,“放心,我会把这个玉玦交回到你家人手中的。”说完,再不迟疑,转身向白衣女子逃离的地方奔去。
而这时,杀喊声大噪,百米远处一队队守卫军开始冲了过来,很快就把舍命阻拦的几名杀手砍翻在地。那个叫阿川的壮汉依然豪气冲天,拔下身上的箭矢,踏步向追兵迎去。
趁着阿川挡住了追兵,宋锐迅速追进了屋子,他稍作查看,就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暗门,想来白衣女子和邋遢老者走得匆忙,没有时间掩盖痕迹。
宋锐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沿着这条明显是新挖不久的暗道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看见前方有光亮,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闪身向前冲出,中途还变幻了两次身影,全身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来的变故。
冲出洞口,却发现四周无人。宋锐略微打量,发现自己已经逃到了城外。他看了看日头,辨别出方位,这应该是天兴城的西门外了。
宋锐立即向雾气浓郁的方向狂奔,他知道越靠近雾族势力所在,自己才越有活命的机会。
狂奔了大约十余里地,宋锐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下,再做打算。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如今自身难保,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冥冥中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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