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华毫不避讳地解释道,“有时候小小的矜持反而会让客人更加欣喜,这能让他们回忆起青春时暗恋的女孩……毕竟就和您说的一样,反正遮住了也不影响欣赏,其实我是不大想穿这件衣服的,但为了符合角色设定只能迁就了。”
“这是花女的必修课吗?”夏晚生问。
“只是初学者都懂的道理,甚至是未入行前都必须知道的事儿,诸如此类的技巧还有很多,花女的初学一共有十二课,如果客人您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和您说一些。”
芙华向着夏晚生踱步走来,每一步拿捏的间隙都恰到好处,落步无声,轻纱微起,不仅能展现出身姿的优美,还能在不经意间让双腿从那袭白纱下露出一片白皙。
“就好像刚才我对您的问候,从阳莱到这儿也就是一班车的功夫,可身为花女,对前来捧自己场的客人就必须表现出‘客人您不远千里,一路奔波过来,小女感激涕零’的面貌,哪怕客人只是下班途中过来稍坐几分钟,这也是必须尽到的礼仪。”
“先是欲抱琵琶半遮面,而后又是肝脑涂地吗?”夏晚生夸赞道,“做的真彻底啊你们。”
“欲抱琵琶……唐朝诗人白居易的《琵琶行》,这么久远的诗您都能脱口而出,真是让小女大开眼界。”
女生来到夏晚生面前,偏身行了一礼。
“芙华……算了,还是叫你缪斯,你是希腊神话中执掌灵感和艺术的女神,地位与酒神平等,这样的角色不应该由一个樱花馆的新人来做,所以直说吧,你是谁?”夏晚生又问。
“客人调查的还真是彻底啊。”她说。
这次少女的回答不一样了,她解下面纱,将其用指尖捻住送到夏晚生手里,一阵茉莉的香味袭来,黑暗中,少女的面容带着些虚幻的意味,只有那双银色的瞳孔无比明亮。
饶是以夏晚生的性子也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倾国倾城好像用在这小妹儿身上还真保守了’。
有时候美是一种意象上的东西,最初级的美感能用语言来形容,古时候的诗人们为了丰富美感的层次与级阶还会写下像是【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这样的诗句。
而更高一些的美用语言就很难表达了,所以人创作出了【画】,视觉上的传达有时候是最有效、也是最明显的。
但不论如何,美在各人心目中是有一个评定标准的,可面前这个少女,夏晚生觉得不论是谁看了都会惊叹……甚至是会忘记了惊叹。
这是一种超乎于‘人’的美,已经不限于让人只停留在欣赏她的外貌上的一种美。
你甚至能从她身上看到属于其他事物的美感,夏日湖塘中盛开的粉莲、撒哈拉沙漠中璀璨的星群、雨后的澄清天空……
她仿佛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无数美丽被打碎后,又重组在一起的、以人类形象出现的存在。
美到让人感到敬畏和恐惧。
夏晚生打算收回刚才所说的话了,她即使将身材用不透光的布料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也仍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她根本不需要出卖色相。
“樱花馆现任花魁,弥象太夫。”
她笑道,一瞬间,夏晚生感觉黑暗中有无数的东西醒了过来,希腊众神、英雄、天使们纷纷睁开双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茨诺尼亚教授的遗体可是在客人您的手上?”少女俏笑着说。
“请客人您想好了再回答噢,要是答案错误的话,可是会没命的。”
黑暗中,弓弦绷紧的声音传来,夏晚生甚至还听见了隐隐的雷声。
……
面对这样的威胁,他既不恼怒也不紧张,只是也向前踏出一步,将脸凑到少女跟前。
两人的鼻尖只有一息之隔,弥象太夫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睫毛点在自己瞳孔上。
按理来说她是应该后退的,身为花魁就要有这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质,但现在他们是在对峙,对峙中率先后退的一方就会失去话语权。
“……”
弥象太夫放平了自己的呼吸,身为花魁她已经见过了太多蛮横无理的事,无论是客人在面前脱衣裸舞,还是拿着爆燃弹宣称:弥象太夫若不和他结婚,那他就要在此让樱花馆与他陪葬,弥象太夫都只会一笑了之。
她甚至还会跟客人说‘拿着那么重的东西很危险哦,我是没什么关系,客人您要是也受伤就不好了,不如这样吧,让闲杂人先出去,我单独陪您共饮。’
而弥象太夫也确实会继续陪爆炸狂客人喝下去,她的酒量很好,往往和她赌酒的客人都会大败而归,就算对方手持爆燃弹,她也会按照约定完成赌局,因为那一刻对方还是客人。
花魁就是一个店的支柱,任你风雨欲来,我自不动如山。
“……”
弥象太夫本以为这次自己也能获胜的,没人能在她的目光下坚持十秒,可隐约间,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面前的客人好像没有呼吸,或者说他的呼吸轻到自己根本察觉不到,连心跳声也是。
人体正常会带有的体温也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明明就近在咫尺,若是闭上眼,她肯定以为面前的是一片空气。
更诡异的是,她听到了某种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同时散开的还有一阵血腥味。
“……您流鼻血了吗?”弥象太夫问。
一般男性在她面前突然流血的可能就是这个。
“不,是我的肠子好像掉出来了,没事。”
夏晚生语出惊人,他将手伸进衣服里勒紧了绷带,然后憋着气说:“ok,勒回去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弥象太夫说。
两人像是神经病在这一刻同时找上了同类似的。
“不去看医生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而且你不就是最好的医生吗?”
夏晚生说,“茨诺尼亚的病症连银枫区最好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因为那是无法避免的衰老,只要是人就会步入死亡,它无解,但你却把它治好了。”
“您高看我了。”弥象太夫说,“只是茨诺尼亚教授还不到要辞世的时候,还有,能请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他的遗体是不是在您手上?”
“是的。”夏晚生点点头,又问:“老茨和你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
“为了萍水相逢的客人来另一间店子对客人凶相毕露?好吧我承认,你这样的女生就算凶相毕露也有人觉得可爱。”
夏晚生摊手道。
“剩下的遗骸是不是在你手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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