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一连数日的清点,终于在半月后尘埃落定。薛国舅豢养私兵与贪污受贿一案由圣上亲自下令,命从西疆特意赶来为圣上贺寿的二皇子监督,势要一举铲平薛家党羽。

豢养私兵已是抄九族的重罪,何况还与去岁昭县水患一案有所牵连。一位名唤莺娘的妇人带着一份账本出现,证据直指薛国舅与刘少卿之弟。

据说那位刘家老二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年轻时动用族内人脉送到各地去历练,一二十年过去,却依旧毫无功绩。最后甚至还撂了个烂摊子在昭县,回京后甚至还在兄长的走动下,混了个小主事当当。

顺昌帝大为光火,准备直接叫两家一同流放至岭南,好叫他们几个同谋一起在湿苦之地好好聚一聚。却被削发明志的薛皇后拦下,薛皇后也不闹,只着一身海清静静地跪着,满目苍凉,诉说着昨夜的一个梦境。

“洵儿昨夜来梦中找我了,在一处漆黑又潮湿的山洞中,可怜兮兮地朝我哭诉着,说他又饿又冷。”薛皇后抬起她修长而白皙的脖颈,楚楚可怜地望着顺昌帝,柔弱而又无助。

这副模样令顺昌帝不由想起老三刚出生时的模样,小小软软的一个,还是由他亲自踏的生。那样一个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又寄予厚望的皇子就这样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皇后跟前就这一个孩子,得有多痛啊!看她近来都憔悴了不少,顺昌帝弯腰伸手将薛皇后扶起。

“那孩子打小就和他舅舅亲近,还望陛下看在洵儿的份儿上,从轻发落!”薛皇后趁势陈情,“妾身愿一辈子伴着青衣与古佛,为他赎罪,为百姓祈福。”

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再不答应难免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顺昌帝搀扶的手一僵,脸上却半分情绪未露,他平静地站直身子双手负于身后,望着眼前工整而肃穆的皇城,四下恭敬垂首而立的众人。他能看见所有人的头顶,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远处高耸的琉璃顶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晃得顺昌帝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心下突然涌上一股无可言说的无力感。

“我知道了,先回去吧!”一阵头晕目眩后,顺昌帝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身后的宫殿,一群人乌泱泱地跟上,只剩薛皇后主仆二人留在原地。

“娘娘,您看这是?”皇后身边的姑姑还是她当初从娘家带过来的,对薛家也是忠心耿耿。

薛皇后也不能肯定圣上现下的决定,但她能感觉到这次的交易算是成功了,如此也算对得起薛家了。

从此以后,深宫高墙内该如何度过这余生漫漫。

或许是为失踪的三皇子祈福,原该重判的案子在顺昌帝的网开一面下改为抄没家产,流放也不牵涉九族。

这下不光薛家感恩戴德,连带着刘家上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又是谢罪又是布施的,满府里里外外一顿忙活,谁也没空去管锒铛入狱的刘寿与夫妇,就连他们院里丢了个孩子也无人知晓。

夜阑人静,双福街卤肉铺子小院里,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轻轻落地,四下打量后谨慎地扣响院落里唯一烛火闪烁的一扇窗。

附耳听见里面的应门声,在门前搁下一封厚厚的信笺,利落地转身翻墙而去,身影瞬间融入浓黑的夜色之中,动作迅速得好似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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