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过惯了山沟生活的曹立文对当下的生活相当满足。对比那些讨不上媳妇的山里汉子,他每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还有啥不知足,田里活计又不是上班,用不着天天去拾掇,闲下来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地头就能摸上几圈牌,独留夏婷婷在地里干活,眼睁睁看着他甩膀子不干活却敢怒不敢言。

夏婷婷常常独自枯坐到半夜,她总算体会到远嫁的辛酸了。

丈夫可以随意串门找人聊天玩耍;她人生地不熟的,举目无亲,受了公婆的气却无人撑腰壮胆;逢年过节包顿饺子,她光是擀饺子皮就得忙乎上大半天,婆家人还一副施恩的嘴脸,说是让她沾光吃上了一顿好饭食。

夏婷婷都快给气笑了,就一碗肉少白菜多的饺子,就让她感恩戴德了?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娘也是出了力的好吧。现在可是二OO八年,自己老家那想吃个饺子方便得很,村里水面店里的饺子皮被压面机压得厚薄均匀,大小一致,包出的饺子成品可漂亮了,用得着自己擀皮这么辛苦吗。噢,当然了,得花上几块钱买,可对于月工资两千多块的自己来说,这点消费应该不算啥吧。

这边的开销确实不大,除了必须的油盐酱醋之类的,用着钱的地方委实不多,但是不费钱费人力呀,夏婷婷半天的付出和一碗水饺的报酬不成正比。

总之半年多的山村生活体验,让夏婷婷身心俱疲,一眼望到头的生活给不了她任何希望和乐趣,她的下半生难道就得围着灶台和田间转?

夏婷婷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一潭死水的生活不是贴在自己身上撕不下来的标签,她得想办法重新杀回老家。

临近年底,趁着到镇上打年货的机会,她掏出贴身藏着的存款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坐上火车后,她给曹立文打了个电话。曹立文得知后非常惊讶,责怪她自作主张,都没有跟他们家人商量。

夏婷婷暗自冷笑,跟他们提前商量,自己能不能成行还两说呢,再说自己一去不复返的想法能告诉他们吗?显然不能。她软弱胆小不假,可也不傻呀。

之后的几年她的生活过得安逸稳妥,重新找了超市促销员的工作,她也不指望父亲能给自己贴补,毕竟她现在除了日常开销外也能存些钱下来,父亲贴补钱养别人的女儿她羡慕不来,爱咋咋的吧,也许母亲生病发疯耗磨掉了父亲对自家母女的亲情了吧。父亲跟自己感情淡薄,夏婷婷也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非要跟他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很快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

曹立文每次带孩子来她这边,她都能塞些钱给那父女俩带回去,只除了她死活不愿意跟着回去。

夏婷婷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了,她很满足,缩在自己筑就的乌龟壳再不肯冒出头。

母亲在她还未成年时就早早地撒手人寰,死因很惨,而父亲这边的亲人却丝毫不见悲色,反倒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目睹这一切,夏婷婷心痛又无奈,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她变得自卑、怯懦,她害怕跟人谈论母亲。以前她能那么快接受曹立文的追求,纯大部分原因基于曹立文外乡人的身份,他对母亲的发疯病史并不清楚,在他面前,她用不着为了母亲的死因百般遮掩,说实话,母亲的过往历史她羞于启齿。

夏婷婷自以为的安定生活其实并不平静,曹立文这枚炸弹只不过暂时并没有被引爆而已,而夏婷婷的小姨最终成了那个引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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