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生这条路,宿命者说:那是上天主宰好的一切。包括哪个路口遇上某个人,哪个路段平坦哪个路段崎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预定好,你逃也逃不掉。强者们却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纵有千千万万道理,各人还是各走着自己的路,各过着自个儿的日子。日出有时日落有时,快乐有时忧虑有时,奢侈有时拮据有时,乐极生悲也有时,苦中作乐亦有时。
日光下的这片小区里住着芸芸众生。芸芸众生里住着阿苏和伊伊。阿苏是三楼一户人家保姆,伊伊是十二楼一户人妻。
每早晨总能听到阿苏从三楼阳台叫着:伊伊,你上班去啦?楼下绿色曲径中的伊伊总是仰起笑脸:是啊,阿苏姐,你在洗衣服啦。这栋楼里这片小区里,能这么亲切称呼阿苏姐的也只有伊伊,能这么亲昵叫唤伊伊的也只有阿苏。名字是记号,被知不被知,无关紧要。
转眼间又一个风风火火的春节前夕。这天傍晚伊伊把沙发套从阳台收进屋里,在客厅里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劳作着。她用尽力气套好四个笨重的沙发座垫,再套好四个同样笨重的梯形靠背垫。自个儿的肚子开始叽叽咕咕抗议。她喝了一口开水充一充电,又继续给九个沙发小靠枕穿上洗净的衣服,最后才给沙发扶手披上袖子。就在这一瞬间她傻了眼,沙发的袖子竟然六缺一!刹那间饿意全无,刹那间天旋地转,额头冒汗后背却透心凉。伊伊不知跑上跑下多少趟,疯狂似地寻找着,楼下的草坪灌木丛林间小路,一一搜寻个天翻地覆。真的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莫如转移方向,从下转向上。
有生以来伊伊第一次跪着祷告(从前都是坐着):哦,天地之主,万物主宰,全能的神,永在的父,和平的君!在主我神的眼中,这是一件小事;但在我这弱女子身上,这是一件天大的事。主啊,丢了这一片沙发扶手披巾,我会被那个人(她丈夫)吃掉……
祷告完毕冷静用餐,伊伊感觉到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冷静,自己也说不出从哪儿冒出来的冷静。
丈夫从主卧里叫着“咖啡”。伊伊放下饭碗泡了杯咖啡放在他的床头柜,没有对他说什么就退了出来继续用餐,餐后收拾碗筷。男人也从主卧出来,看见伊伊扯了一片沙发扶手披巾匆匆走出门外,一脸的诧异。
伊伊开始挨家挨户查找这片沙发袖子。天苍苍地茫茫,我的天我的神,路在何方,求你指引。往下一层是11楼,自家男人前年装修的时候与11楼业主吵架过。伊伊想,还是从一楼开始吧。到了一楼,她没有心思叩门。于是转向二楼。这里是一梯两户式的住房。二楼的两边业主都不在家。接着是三楼。三楼的一边房门敞开着,屋里传出洗衣机轰隆隆的转动声,伊伊叩了叩铁门,女主人出来了,她说,没有看到过这片稀罕的布哟,有看到的话,一定送上去还给你。伊伊谢了谢,马上转向另一边房门,轻轻一叩阿苏就出来了。她一看到伊伊手中布,马上欢叫起来:好啦,这下总算物归原主了。这一声天籁,划出一道亮丽的光,照亮伊伊整个灵魂,把她从暗黑的深渊拯救出来。
伊伊窃窃低语:我的天我的神啊,你真的是又真又活的神。随即大声叫着:阿苏姐,太感谢你,真的真的好感谢你,你不知道,要是找不到这块沙发布,我会被那个人吃掉。阿苏说:哪里呀,区区小事——其实呀,我看面相就知道,你家那个人凶巴巴的——这布呀,前天掉到我阳台,平日别人家有衣物掉我阳台,我全都挂在外面等人家来认领,春节快到了,主人叫我清理阳台,说干脆把这块布也扔下去算了。我看了看,这布呀,即柔软又厚实,纹理奇特,花色曼妙,这肯定是人家有用的东西,于是留着,这要是扔到下面草坪,早被那些保洁工当垃圾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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