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去抱着从废墟里发见宝藏的心态；——这和你毁了你所想望的而又求诸它有什么区别?——但有一点我们不妨先肯定，那便是废墟中确实存有宝藏。
就像那一份等在绝望之海滩上的希望——
——那里除了绝望的放弃、自堕、听命和甘受摧残之外，我们永远不会看见、听见，和发觉见有什么所谓的绝望的挣扎、坚持、迈进和高歌……无论如何，她们自身就是希望，她们永不踏足于绝望之滩上。……
但顾做不到这点——至少对他自己；他险些被上升的海浪吞噬，而他也无力自救。毕竟，对于一个身没沼泽的人，旁人之“想帮他自立、自救”的态度不但是无用的，甚而可鄙、罪恶的。重要的是赶紧伸出手去——
老李便伸出了手。他一眼就辨认出那道在门口停顿了一会的身影，那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即便是他，也至今不愿多见几次。所以他很清楚此刻顾所受的心灵上的迫害。他要帮助他，而也不仅如此……
一杯酒很快便喝完了。顾有些惘然，想再要一杯；老李并没回答，只是瞧了他一会，开口道：
“跟我走罢；陪我散散步……什么的。”
秦很震惊，很愕然，他一向以为老李是同他一样厌恶顾的……可是他——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是恨了老李了——然而他一哆嗦，以为刚才的感觉是个幻象；其实，这是应该的，也是必然的，往后的日子他可要恨得更多呢……
老李随口要秦不要接客，而秦也自知能力不足，答应了。看到两人向门口去的背影，顾一阵恍惚，他想，顾是否是因为老李才来的，让自己不快的……
老李和顾走了。
为顾，这是一种隐秘的需要，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他太需要与人接近了；即便是仇敌，他也会慌不择取的。而老李与他并无嫌隙，他自然就跟从了。
他们在路上始终沉默着，可是显得自然，是健康的无话可说。他们走着，走着，狂噪的风也静下来了，他们来到了一座庭园。
“这是……”顾慢慢回忆起来：很多年前，在模糊的记忆深处，他记得来过这里，他好像见到过一位老妇……
可是印象戛然而止。他记起，他只是远远地看过，没有上前交流的。
“你要做什么？”顾看向老李。
老李示意他跟着。他们要进园子，但被一位女人拦住了：中年，深刻的皱痕，有点过分睁着的眼睛，紧抿的干躁的嘴唇表示她受过许多苦，并且是挺了过来了；她身后的小屋陈设很简陋，整洁，也像她一样显得僵硬，却没什么棱角：那是被动的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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