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一面慢慢走近他们,一面说,
“不如先休息一下,喝过水了,再商讨补缴的事情。”
几个查账人刚想说“不”,可弗雷已经贴到了艾米的跟前。
这个距离,他可以只手就将艾米抓起来,作为人质。
一行人的肌肉绷紧起来,神色诡异地盯着弗雷。
“我知道你们在紧张什么。你们怕我在水里下毒,是不是?”弗雷转身说道,“那就请艾米小姐和我去一趟,做个见证。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艾米倒是神色自如,答应得很快:“好的,劳烦您了。”
弗雷领着她走到诊疗所。为了方便照顾伤员,仅有的饮用水都被存到了这里。
(应该没问题的,大不了就是丢个脸……!)
他暗自鼓舞了自己好几遍,才开口道:“能麻烦帮我拿个木板来吗?当个托盘用。”
正当艾米毕恭毕敬地端着木板时,弗雷深吸一口气,忽然行了个单膝跪礼。
“您、您这是干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弗雷把视线压下去,盯着飘动在艾米靴间的尘点。“您的同事听不到我们的对话——应该说,他们也不是您的同事吧?”
“您在说什么呢!”艾米仍在狡辩,就像被鱼钩钩住,却挣扎不停的大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记员,您要是想——”
“失礼了。”弗雷站起身来,一手掣制住艾米的手臂;另一手食指弯曲,伸向她的脸蛋,用力地一刮。
指腹传来粉腻的触感,几片土黄色的碎块从她的脸上掉下来。
丑妆破裂,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
“您很聪明。”弗雷收回手去,“用面粉掺着草木灰涂在脸颊、赭石粉抹眼皮底下,看起来浮肿又病态。站远了,压根看不出来您是个娇贵的人。”
“那您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艾米平稳地呼吸着,问道。“就因为我当时出来劝了一句话吗?”
“那只是个开始。”
弗雷向她解释起来,
“‘一个小小的书记员,怎么能两次调停上司的争吵?’你怕我起这样的疑心,所以选择了欲言又止。”
“就凭这样下定了决心?”艾米问道。
“还远着呢。”弗雷继续说道,“您是很能克制自己,演技也超群。可惜那些查账的和您没预演过。当我走到能武力威胁你的范围内时,他们全部——无一例外地,紧张了起来。”
“哼,那群人……到底是没经过世面。”艾米叹了口气。
“最后一步,我是来检查您的手的。”
弗雷看向艾米端着木板的手,纤纤玉指正捏着木板边缘。
“你没有合适又简朴的手套,就只能把手露在外面。可要扮演书记员,手指怎么能化妆呢?一握笔,手指一用力,妆就要掉。只好离我远远的,把手缩在怀里写字。”
解释完毕,弗雷恢复单膝跪地的姿态,向“艾米”托举起自己的右手手掌。
“哈啊……”“艾米”把木板抛下,“真是……棋差一招,输给你了。”
“我觉得我们是和棋了。”弗雷说道,“我还不知道您真正的身份呢。”
“你已经猜到这一步,那我再遮遮掩掩的也无裨益。”
“艾米”将手掌放在弗雷的手上。
“我是当朝宰相之女,艾琳·海卓莉丝,特允你向我行礼。”
弗雷毕恭毕敬地行了吻手礼,承认艾琳在此地的权力和地位。
当他吻上手背时,一股玫瑰水混着醋栗的清香,短暂地在肺部深处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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