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汪明如对长子之情其实埋藏很深,早年对他寄以厚望,从小让他在镖局跟着许绍良,他的一身剑法也是跟着许绍良学来。

没想到自从镖行被宋家抢走那时候起,他这位品学兼优的长子就变了,变得暴躁无比,时常在外人面前说自己老爹无能,连一个小小镖行都保不住,最后家也不回,每日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汪明如选择了隐忍,选择了退让,没想到到最后为了小小的一个马场,父子之间竟然兵戎相见!

原本丁家交给的丹药是送到汪家,可偌大的汪家一门三子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走哪怕一趟!

许家父子,人家那是一步一步,一刀一剑走进了丁家的视野!

推杯换盏的莺歌燕语哪换得来人家风天雪地的坚韧不拔?

但汪鹏程到死都不明白,如今许伯阳在丁家的地位!

“汪明如,你可有看见我父亲?”

汪明如老泪纵横,抬起头,静静地仰望着面前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年轻人。

虽然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但是汪明如心里明白那是汪鹏程自找的!

搏杀之际,生死一瞬间,这并不能怨他!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明白宋家为何能半路截道?

因为他已经不叫我汪伯!

汪明如瞧着他手上的银芒随着他的气息忽长忽短,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许家曾经的少年。

已经不是两年前被自己一句话说得要呆半天的人!

他竟然踏上了仙途!

难道是自己那个女婿已经暗中接洽?

汪明如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的,这一个烂摊子还需要自己收拾。

丁天石还没有回来。

汪明如颤巍巍站起来,咳了一声,低声道:

“伯阳,你放心,你爹应该无事,据我所知,他和我家…那位女婿在一起。”

“你家女婿?”

许伯阳听闻丁天石的到来,登时心头一紧,今夜他一怒之下杀了宋长宁和汪鹏程,都是他丁家的外戚,这位仙山上的筑基修士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但是迁怒又如何?

我许伯阳问心无愧!

我已经听从汪明如不踏入风青镇,我说到做到,可是他宋长宁呢?他汪鹏程呢?

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若不是我踏上了这仙途,今日只怕早已成了他宋家的刀下亡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老父在他手上,无异议身家性命落在他手上!

“如此,我在此等他!”

许伯阳一剑掷立于地,盘膝坐下,默默开始运功疗伤。

汪明如默默垂首,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招手示意自家人,收拾战场,收缴兵器,将宋家人尽数押至角落。

过得一阵,忽而一阵风起,黑暗的夜空中,丁天石大袖飞卷,手上提着两个人,犹如飞鸟投林一般,落在地上。

随行这两人赫然是许绍良和谭文里。

“爹!”

“伯阳!”

许伯阳和许绍良同时瞧见了对方,都是满血血迹,情绪交织,挣扎着扑了过去,父子紧紧相拥。

“爹,孩儿不孝,未能护住家里,孝德他…”

许伯阳垂泪,低声啜泣。

“吾儿…没事就好,不说了不说了,你没事就好…”

许绍良老泪纵横,轻叹一声,轻抚着许伯阳的脊背。

“子婿…”

汪明如瞧见丁天石回来,连忙拢了袖走过来。

“嗯。”

丁天石应了一声,面无表情负手站着,不怒自威,目光沉沉扫过,瞧见汪鹏程的头颅时停了一停,忽瞥见像一摊烂泥软到在地上的宋长宁,舌头耷拉。

顿时眉头一皱,道:

“他怎么死了?”

汪明如还没开口。

“被我杀了!”

许伯阳大声应道,脸上毫无惧色,扯开父亲的手,一个人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嗯。”

丁天石一拢袖,并无喜怒,沉声道,

“杀得好!你不杀他,我也要杀!”

许伯阳没想到丁天石竟然没有丝毫愠色,又见他拂袖转身,朗声说道:

“宋氏谋逆,欺师灭祖,按我族规,应当尽数屠尽,但念在你宋家长姐为我丁家弟媳,自明日起,你宋家老小尽数迁徙,不得滞留风青!如有违者,我丁家定斩不饶!”

他这一番话用法力吐出,真气鼓荡,直震得在场之人心惊肉跳。

许伯阳在他身前,兀自感觉周身气息不稳,心惊忖道:

“这就是筑基道士?”

丁天石一番说罢,随即对汪明如说道:

“丈人,你与许老收拾一下,查封宋府,安抚百姓,我和许家小友先走一步,待你二人忙完,就请来清宁湾一趟。”

说罢转身看着许伯阳道:

“你且随我走一趟,我有事问你!”

“嗯。”

许伯阳知道他的意思,但眼下父亲无恙,丁家也不追究自己杀宋长宁之事,反而将宋家驱逐出境,不觉对丁天石产生了几分好感,也产生几分疑惑,再而人家堂堂仙宗筑基修士相邀,不去只怕不行。

略微思量,遂是答应了下来。

丁天石颔首,遂不再说,召出飞梭,拉着许伯阳就往清宁湾而去。

清宁湾就在风青镇边上一条溪水下游,是溪边的一个岛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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