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缓慢却井然有序地和面,在原来的世界,他也不算对做饭很有研究,只能说是饿不死,但包个饺子又不是多难的事,他也算游刃有余。

谢凌衣看他手脚利落地擀好皮,这和平时懒散的他有些许不同,看上去极为认真,这份鲜见给他的认真镀上了色彩,他看得出神。

明明做着极为寻常的事情,但他的心莫名感到安定,像是漂泊不定的旅人终于找到落脚之处。

端丽冠绝的人不可避免地染上烟火气,如非身负血海深仇,这看似寻常的生活,却是谢凌衣最想要的日子。

流光一瞬, 华表千年。

仙人百年,不敌十里长街市井连。

岑遥栖动作很快,擀好皮示意他们包,他演示过一遍,两人依旧手足无措。

纤长的手指在面皮翻转,犹如穿花蝴蝶,很快将它捏成漂亮的形状。

谢凌衣平生头回对手里的东西束手无措,他明明将这人放在的动作都记在心中,可试着模仿一遍却出了岔子,手里的东西要说和岑遥栖捏的饺子是同一种,那确实勉为其难。

他趁着岑遥栖不厌其烦教祝长生的空隙,偷偷消灭罪证。

这么丑的东西,绝对不能被发现出自他的手笔!

哪知道岑遥栖教完祝长生后,仿佛背后长眼睛一样,直接冲他伸出手。

谢凌衣装傻:“什么?”

岑遥栖被他得明知故问给逗笑了,弯起的眉眼像只漂亮的狐狸。

“怎么?”他清了清嗓子问,“你包不好,我会骂你吗?”

包一刻钟,半点成果都没有,当他傻子呢?

谢凌衣被他笑得脸热,别无他法,只能摊开手,把那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状的东西暴露在岑遥栖眼前。

岑遥栖看那丑东西足足愣了三息功夫,才笑出声,

这也太丑了,只能说是裹了肉馅的面团,硬要说是饺子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实在是违心。

当然,岑遥栖就没说些违心话的意思。

“你是一点都不会?”

谢凌衣不自然地偏头,倒也坦然地点头。

“那你吃什么?”

“非要亲自动手吗?”

岑遥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手上,他的手生得好,骨节明显,骨骼清晰,手指修长,唯一可惜的是,指腹多了薄茧,硬生生破坏这双手的美感。

他立刻了然于胸,曾几何时,这也是双养尊处优的手,不过他没那个机会亲眼瞧见。

初见之时,谢凌衣连指甲都翻开了,甲床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流满整个手背,怎么分辨这手到底好看不好看?

带回紫竹峰之后,他拼命修炼,薄茧悄悄爬满两只指腹。

他也是糊涂,怎么忘记了,谢凌衣从前也是世家出身的矜贵公子,想要什么,哪里需要亲自动手?

“你也受苦了。”岑遥栖感慨一句,余光掠过同饺子抗争到底的祝长生。

上帝视角还不觉得,如今设身处地,才知一句话略过的原文,却能给所谓的配角带来多大的苦难。

谢凌衣摇头:“还好。”

能遇到岑遥栖是他苦难中的唯一慰藉。

这句话或许也同时适用祝长生和无双。

后面岑遥栖教谢凌衣更加耐心,简直恨不得手把手地教,好在看他多演示几遍后,总算开了窍,最后也包得有模有样。

再然后,谢凌衣嫌弃祝长生动作又慢,包的饺子看起来也像是随时会散架,都不用水煮,丢桌上就皮肉分离了,连连摇头,干脆给人赶出房间。

祝长生乐得自在,重复性的动作刚让他觉得十分无聊,现下他不怕冷,喜滋滋地跑到雪地里堆雪人里去了。

又过了会儿,这项工作才逐渐到了收尾阶段。

谢凌衣正欲洗净手,就听见身旁的人沉声道:“别动。”

他动作一顿,偏头之际,目光带着询问。

“你脸上有东西。”岑遥栖指着他的鼻尖。

谢凌衣想也不想地预备用手背去擦,却被他叫住。

“我来吧,你又看不见。”岑遥栖一本正经。

出于对他的信任,谢凌衣也不犹豫,收手,低头任他作为。

后者似笑非笑地伸手在他脸上轻抚。

他动作很轻,稍微有点痒,他下意识地将头往后移。

不想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手不由分说地扣住,强硬地封锁他所有的退路。

岑遥栖的目光极为专注,从谢凌衣的角度,还能看清对方纤长的睫毛,像两排蝴蝶翅膀,轻轻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欲飞。

没说越界的话语,可谢凌衣知道自己的呼吸乱了,暗自唾弃他的定力不够。

甫一回神,岑遥栖松开他,仍是笑着:“好了。”

“哦。”谢凌衣不敢直视他,匆匆低头。

岑遥栖没了动静,他到底没忍住向他投去一眼。

这一看,他有些莫名其妙,正见那人缓缓移步向门口的方向。

看着他鬼鬼祟祟的动作,谢凌衣突然明白过来,连忙幻化出镜子,查看自己的脸。

谢凌衣:“……”

他脸颊全是白色的面粉,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他终于明白对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所为何事!看这样子,本来他脸上脏了一处,这厮倒好,哄着他用带着粉的手锲而不舍地涂满整张脸。

“岑遥栖,你是小孩吗?”谢凌衣咬牙切齿瞪向门口处的罪魁祸首。

回应他的是两道促狭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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