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精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合适不过,丝毫不能分走主人一星半点的颜色,反而相得益彰。
在场之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重明太尊!他们本来只想凑个热闹,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场大戏。
在喧闹之中,谢凌衣只觉得耳边炸开一道惊雷。
岑遥栖,他怎么能在这里呢?
他生出一股不切实际的荒谬之感,这一切都是梦境吧。
谢凌衣转身去看还漂浮在空中的婚书,那卷尾白纸黑字写着两人的名字。
比自己名字先注意到的是岑遥栖三个字。
谢凌衣瞳孔一缩,猛地呼吸几口,回身抓住岑遥栖的肩膀。
“岑遥栖,怎么会是你?”
谢凌衣冷峻的面容早就破功,慌乱地质问。
然而他面前的人依旧淡定自若,岑遥栖回视他,冷静地反问:“谢凌衣,你连自己的心都骗不了,如何去骗天道?”
他的发问犹如一记重锤,彻底问到谢凌衣内心最深处。
“不用你管,你走,你赶紧走啊。”谢凌衣咬紧牙关,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能要这一月多的准备都白费。
洛无言终于走过那么长的台阶,登上高台,正站在不远处看着牵扯不清的两人。
岑遥栖透过谢凌衣看见了他,冲他扬手,示意他止步。然后转脸,看向不再冷静的谢凌衣。
他动手拍开对方越扣越紧的手,同样吼了回去:“我走不了了,婚书上的白纸黑字你看不见吗?更何况你以为天道当真那么好骗?你以为这样当真能救得了我?”
这一声声的质问犹如最厉害的毒药,见血封喉,谢凌衣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一切都不幸都来源于我!动手啊!”岑遥栖逼迫他直视自己的目光。
“你不想报仇了吗?家人的惨死你都忘记了吗?”
他压根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逼问一声高过一声。
他想说他没忘记,明明每一天都活在煎熬之中,他想说不能这么算,既然如此,那给予他生命不也是他吗?
“你动手啊!”岑遥栖颤抖地摸上他的脸,不让他避开自己的目光,“杀了我,你我就都自由了!”
谢凌衣在他的控制下倔强摇头,神情崩溃,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眼眶:“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岑遥栖却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你做得到,我相信你。”
“不!”谢凌衣止不住地摇头。
岑遥栖卡住他的手,逼迫他唤出他的本命剑。
他的本命剑本来就是他亲手锻造的,自然也会听他的话。
谢凌衣惊恐地睁大眼睛,手抖得不成样子。
“你别这样。”他几乎带了哀求的语气。
岑遥栖冷静地命令道:“动手。”
“别让我永远原谅不了我自己。”谢凌衣咬着牙,艰难的吐息,像亲手剥开血肉那般痛苦。
岑遥栖轻手抚摸着他的脸:“好,我不逼你。”
谢凌衣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他对面的岑遥栖瞳孔一红,然后谢凌衣的眼眸就失去了色彩。
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泰阿竟然已经刺入了岑遥栖的胸口。
一瞬间血液逆流,谢凌衣冷到发抖,他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被满目的鲜血刺得眼尾发红。
洛无言彻底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谢凌衣手足无措地接住岑遥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止不住滑落下颚。
“是我动的手……你别不原谅自己。”
岑遥栖痛苦地抽气,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凌衣急促的呼吸,像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之中,无法抽离。
“我明明都有办法的。”
他喃喃自语。
“我不能看你变成最讨厌的样子。”岑遥栖带着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摸上他的脸,“这是为师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
以我残躯,祝你早登青云。
“还记得之前我当众以神魂立下的誓言吗?”岑遥栖缓了好久,才能说出这么一长段的话。
谢凌衣低头,让他能更轻松摸到他的脸。
他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当时的一字一句都历历在目。
“我岑遥栖今日在此起誓,若有一天李灵衣堕入魔道,为祸苍生。我岑遥栖必将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岑遥栖轻轻一笑,如今他亲手斩断了他脚镣,从此之后,九天之下,任尔翱翔。
“要做自由鸟,别做笼中雀。”他笑着吐出一口血。
谢凌衣慌乱地用手背给他擦血,岂料越擦越多,仿佛永远都擦不干净。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降!”
脑海中一直装死的系统终于醒了过来,正疯狂发出警告,冰冷电子声听得岑遥栖头疼。
他止住他的动作,洁白的牙齿被染红。
“太痛了,给我一个痛快吧。”他气息微弱的开口,胸口急促地起伏,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谢凌衣心痛到无以复加,偏头用沾满血的手背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白皙清俊的脸上立马沾上刺眼的血污。
“这一世是为夫欠你,下一世再还你。”
他们是全宗门见证下,白纸黑字的道侣。
岑遥栖低低一笑,勾着对方的脖颈,一字一句说道:“一生一世不够,我要生生世世。”
谢凌衣咬紧后槽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偏头闭上眼,将手中的剑嵌入对方的身体。
岑遥栖疼得冷汗都落了下来,面白如纸,饶是这样,他也没喊一句痛,只是嘴唇微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谢凌衣和岑遥栖额头相抵,听他微不可见的声音。
“等我回来。”
他心中大为震感,刚想说好,就看见岑遥栖疲倦地合上眼,他的身体在飞速地透明化,最后化为淡金色的粉尘,缓缓消失在他的面前。这才是真正的身死道消。
“叮”地一声,泰阿掉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凌衣茫然地在粉尘之中抓了一把,张开手又看它匆匆从他指缝中溜走。
仙门中人死后什么都不会留下,这是长寿的代价。可岑遥栖不同,他留下了谢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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