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临头

“怎么回事？死人了？还摆正堂，是谁？”李安过心底疑云丛生，厉大年悠悠地走到身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嘶哑哭喊道：“老爷！”　　　　这一声吼得李安过心头大震，他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起来，他一把抓起厉大年，高声问道：“怎么回事！什么老爷！”满脸斑驳的泪痕，哽咽着说：“小将军，老爷，老爷他...”李安过没心思听他断断续续的叙述，径直走进了正堂之中，只见正堂之中赫然立着一块高大的令牌，灵牌上深深地刻着“大风忠勇候李炎之灵位。”　　　　“什么！”李安过忍不住叫了出来，他出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疼得真切，他回身喝到：“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开开心心的上京去了，今,今日怎么就死了！”　　　　“小将军那日去涑王府拿了王爷的珍酒来喝，醉睡过去已然过了三日，老爷的噩耗..老爷的噩耗是前日传来府上的。”厉大年的凄声让李安过呆若木鸡，李安过心惊自己酒后嗜睡如此久之余，视野中又看到了李炎的那明晃晃的灵牌，心中杂乱，他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透过纷乱的发丝间盯着厉大年问道：“我父亲，不是，李炎到底怎么死的。”　　　　“前日传回来的消息，说老爷进京受职，途径江西行省的时候，遇到山贼埋伏，三十个人个人只跑回来了报信的侍卫！”厉大年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说道最后几个字时早已变成了哭腔，含糊不清。　　　　“他武功绝世，又有南门卫护卫，谁动得了他？”李安过狠狠地甩了一把衣袖怒道，“可是侍卫说，说那伙山贼，有火器。”厉大年的衣袖不住擦着眼眶，擦得脸颊都红肿起来都全然不知，李安过抬脚踢飞了身边的一把檀木椅，指着厉大年道：“放屁，山贼哪有什么火器，当朝严规，只有官府和卫所才有资格配备火器！”　　　　厉大年泣噎不止，没有回答的李安过的话，只是背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灵牌之下，李安过飘飘然地走了过去，灵牌正下摆放着一块古铜色的腰牌，牌上的字他再熟悉不过。　　　　南门督师炎。　　　　“这块牌他从不离身，如今想来是死透了。”李安过自语呢喃，不知不觉之间，他呵呵干笑起来，李安过也不知道为何会这般，他现下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情是如何，只得放任着自己笑下去，笑了许久，笑到嘴角倦了，忽的李安过心中又涌出了一股淡淡悲怆，活生生地将他的笑声截了去。　　　　“小少爷小少爷！”灵堂之后闪出了几个满头大汗的红衣家丁，“您可算是回来了！二老爷急唤您到后厅！”李安过在灵堂之间漫步彷徨，懒得搭理他们，却未想那几个家丁上前来夹着李安过便走，李安过猛地惊醒，挥手甩开了家丁，怒道：“我自己会走。”　　　　嘈杂的声音从后厅之中不断地透出，不大的厅堂之中挤满了人，李安过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李家的各房亲戚，其中有他那考了一辈子的科举都还是秀才的二叔李焱，也有那个经商在外多年的表舅陈培，李安过皱了皱眉，这时正好看到了后厅正中有着一张太师椅，方才的一路奔袭至今尚未喘过气来，他想也未想便坐了上去。　　　　“二侄子，大哥他已经走了，大侄又没有回来，你快拿个主意吧！”李安过屁股还没坐热，他的二叔便嚷嚷起来。　　　　“喊我来这干嘛，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安过提起了身边桌上的一个茶壶，可其空空如也，他“呲”地发了一声，随手将那茶壶扔到了地上。　　　　“今日清晨，天照流寇大军向南门庭道压来，眼下已是危城，而且，大家都说大哥的死是圣上下的杀手，眼看这侯府就要倒了，外边的城也要破了，这...”李焱焦急道，右手手背放在左手手心之上猛猛地拍着。　　　　一段回忆突然在李安过的心头一晃而过，他想起了那天的那个梦，梦中的山羊胡意思过，皇上忌惮李炎功高盖主，想要整治李家，于是便派了阙侍郎等人来此监视，却未想一旦回忆至此，他的心便一阵的绞痛，李安过连连的吐了几口气，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大伯伯不幸逝世的消息传到了天照流寇的耳中，想当年大伯伯浇灭流寇之时，亲手杀了他们的寇首，此后震慑了他们十数年，如今大伯伯去世了，震慑他们的人消失了，他们便带着韬光养晦十余年的贼群前来复仇！”此时说话的是李安过的堂兄李安全。　　　　李安过看了下面前神色惶惶的众人唯独不见了最喜爱的堂妹李萍静，心中一凛，忙地坐直问道：“李萍静呢！”　　　　“四小姐前些天随姑奶奶带着老夫人回其王家去了，至今未归。”一名红衣家丁在后方说道，话未说完，却见李焱一声怒斥：“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那名家丁被吓得惶恐至极，慌忙退出后厅，李安过刚松了一口气，暗道：“但愿这小妮子一伙人机灵些，不要进城。”二叔李焱便抢着继续道：“二侄子，现在李家，和这座城，和我们这伙人的性命，就全看你了。”　　　　李安过一怔：“看我？为什么看我？”　　　　李焱激动道：“你是大哥的儿子，也是这里唯一能指挥大哥兵马的人，你快出城去调兵，这座城市就有救了！我们也有救了！”　　　　“我们这里是流寇的目标，他们已经将四周通往城外的的道路团团围住，我等如今被困死在这了！”另一人插言，李安过看他面生，一时想不起他的称呼。　　　　表舅陈培也插口道：“是啊，快点些，我在城东的那批货，晚些可就全给流寇们抢走了！”　　　　李安过皱了皱眉，心说这些人平时对他视若无睹，如今情况危急却在这求东求西，当下便心中大是不快，随即挥手道：“不是有着南门卫么？我就不凑热闹了！”　　　　众人脸色发青，李安过看得众人面目怪异，不禁疑惑问道：“怎么了。”　　　　李焱从怀中拿出了七本黑折递给了他，李安过扯开黑折，白纸黑字，朗朗写着：　　　　告侯府书：　　当今皇帝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恕南门八卫全军无法侍奉昏主，此行另谋他处，望风国上下自重。　　南门四卫自指挥使庞松之下五千二百将士　　　　。　　　　李安过又拿过了第二本文书，内容大抵相同，出自于南门十一卫的指挥使之手，第三本是属于南门二卫，还有剩下几本，李安过不想再看，全部都甩到面前的地毯子上，哗啦啦的纸声响得格外清脆。　　　　“哼，这帮渣滓，早就料到不会是什么好鸟。”李安过冷哼一声，想起了当晚突然饱受的讥嘲之语，如今心中对这些指挥使也是讽意足足。　　　　“二侄子，李家全家上下，如今便都等你施手相救了！南门卫虽然反出，但是他们还是会听令于帅印的，只要你出城去调集南门卫，我等便能保全，南门庭道亦能保全！”李焱恳求道。　　　　“你们都说了这儿附近被困了个水泄不通，我怎么出去？难道让我先出去送死一遭？”李安过听了众人的描述，无尽的渺茫扑面袭来，心中也是拔凉至极，他暗暗思索，顿时觉得大为不屑，当下便吐道：“我没办法。”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众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灰雾，李安全脸色一变，冷冷道：“哼，你是想看着整个城市，整个李家都要覆灭与于你手上是不？”李安过摊了摊手，不置可否，李安全又讥讽道：“当年要不是大伯父可怜你这个孽种，没将你杀死在摇篮之中，你安得今日这般神气，这几年李家的脸被你丢尽了不说，关键时刻你却袖手旁观，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哼，早就听说了这货想瞒着大伯伯，私逃离去开个什么狗屁酒楼，我看如今正合他的心水！”另一年轻人开口抢白，正是李安全的胞弟李安堂。　　　　“我等对你心存信任，才在这里等你回来，本以为你能护着我等，谁知狗改不了吃屎，渣人还是渣人！”李安全接着说。　　　　李焱侧身给了李安全李安堂一人一记一耳光，让他们闭嘴，随后缓缓地转身对李安过劝说道：“我知道你与大哥的关系并不好，我也承认我们平日确实看轻你，可是你别忘了，你从小在这旧都长大，你也姓李，你也是我们李家的人！”　　　　李安过手撑着头，无视了面前所有人的言语，他方才说没有办法，是真的没有办法，此刻的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日表姐夫将帅印留下给你，你怎么说没办法？有了帅印，便能调动南门卫全军，便能赶走流寇，为何没有办法？”陈培指着李安过，显然对他的回应很是不满，“我那批货价值三千两银子，可足够给南门一卫发上一个月的俸禄，要是丢了，我跟你没完！”　　　　众人见劝解李安过领兵荡寇无用，便转换了方式。　　　　“你若是窝囊，若是不敢领兵，那你把帅印给我，我来找人去领兵荡寇！”老秀才李焱长须剧烈抖动，愤愤之色布满全脸。　　　　李安过轻轻地拍了一掌身旁的桌子，叹息道：“您能找谁啊？而且，没有帅印！”　　　　众人愕然，登时鸦雀无声，李安过又道：“我扔了，不知道扔哪了。”　　　　家人们一阵躁动，李安堂脾气暴躁，挽手就要上前动手，李安过猛然起身，随手抄起了底下的太师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二老爷！二老爷！”一位家丁扎进了后厅之中，慌张道：“二老爷不好了，那些流寇已经，已经杀到了离这不远的吉庆街上了！”　　　　众人脸色骤变，人群中有些女眷已经失声哭了出来，李焱痛心道：“二侄子，事到如今，你真的要弃李家人不顾么！”　　　　“我们出不去，你也出不去，大家都得死在这！”一人嚷嚷，得到了数人的应和，后厅之中一下又喧闹起来，李安过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混乱中也听到了其间女眷的抽泣，当下他也是不知所措，看着李家那些对其怒目而视的男丁们，他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