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离别

“快些做个决定啊！你现在是李家的家主，你得拿这个主意，你若是说一句去城外调兵，我等日后当不会小瞧与你。”李焱喝到，此刻的他，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谁管你们小瞧不小瞧我，我自己还惜命呢！”李安过和其不紧张，他此番紧张到自己都觉得尿急，如今让他征兵打仗，他全然不会，儿时李炎强令其苦学兵书，他便从来未放在眼中，而且就现下来说，就算他真的能领兵出击，他也将早将帅印遗弃了。　　　　当晚醉酒胡来，如今他是真的忘了把帅印扔到哪里去了。　　　　“逃命吧。”李安过想到那些流寇的身影心就发慌。　　　　这一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全家上下都盯着李安过，摆着一副刚才没有任何人说过任何话的样子，李安过看着众人难以置信，又重复道：“逃命吧！”　　　　“妈的，你果然是个废物！枉我李家世代勇猛，如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窝囊废！”李安堂骂道，李安过指着门外回道：“你不废物，你来带上家丁出门出去跟流寇决一死战！”　　　　李安堂的嘴角抽了抽在，终于没有再说话。　　　　“去啊！”李安过喝到。　　　　无人发言。　　　　“各自逃命吧，赶紧拿上值钱的东西快走。”李安过挥手道。　　　　众人恶狠狠地盯了李安过半晌，在李安过抬头之时，家人们竟突然尽数散去，动作神速得让李安过吃惊无比，其方向皆是冲着侯府库房而去。“李炎啊李炎，看看那你引以为傲的李家满门，嘴里说得是道貌岸然，确实在也是一群乌合之众，比我又好上多少了？”李安过抿了抿嘴，虽然说他十分讨厌李炎，也时常暗中想过怎么悄然搞垮败完整个李家来报复这位让他作呕的父亲，如今却没想到，偌大一个李家，被自己这么三言两语，眼下看来真的是鸟兽作散了。　　　　“现在不失为一个离开李家和南门庭道的时机。”李安过心中想着，炮火的呼啸声越来了越近，头上已经能看见一道道火光了，他走回了自己的西厢房，将一件又一件的衣物塞到了包裹之中。　　　　虽然一直想着离去，但到了真正要离去的日子，倒还是有些不舍，行囊大小有限李安过只得放弃一部分的喜爱的衣物，因为庶子的身份，他不同于自己兄长李安康，李家能给他用的银两并不多，每一件巧夺天工的华贵衣袍，都是他私下攒了许久的银两去东市金秀坊找全城最好的裁缝定做的，此刻他拿起这一件衣服，觉得满心的喜爱，又看到另一件，顿觉不舍，当下犹豫不已。　　　　“小将军！您要做什么！”厉大年不知何时哭哭啼啼地来到了门外。　　　　“跑路，这机缘正好。”李安过头也不回，他正端起一个玉貔貅在思考着他的价值，衣物带完了，该考虑带盘缠了。　　　　倏忽间地动山摇，房屋猛震，李安过和厉大年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房门之外尖叫声响起了一片，看来侯府已经进入了炮火和巨石的攻击范围。李安过刚站起身，却觉得小腿一紧，竟然被厉大年生生抱了住。　　　　“你干什么！”李安过抖了抖腿，想把厉大年抖开，“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小将军要离开？”厉大年凄声问道。　　　　“再晚些，城都出不去了。”李安过将玉貔貅投进了行囊之中。　　　　厉大年突然摇晃着李安过的腿：“小将军，难道您真的要抛弃了这南门庭道的数十万百姓么！”李安过愕然，不解问道：“平素里贪生怕死，怎么现在跟我装起了忠烈！”　　　　“老爷把南门卫交给了小将军，便是把南门庭道交给了小将军，小将军怎能此时离去！”厉大年愤然，李安过反手拍了拍厉大年的脸：“南门卫反了，全他妈跑了，我现在就是光杆司令，你让我怎么搞？我跟你两个蚂蚱跑出去大杀四方？”　　　　厉大年的脸憋得通红：“可是小将军有帅印啊，有帅印，一定就能把他们召回来！”　　　　“帅印早喂鱼去了，等到我把帅印找到，然后再跑出城去找到那群混账回来，那都可以洗碗了，别扯这么多了，赶紧跟我走吧！”李安过插嘴道。　　　　厉大年缓缓地松开了手，满脸茫然瘫坐在地：“难道就这么任由流寇屠杀这满城的百姓...”　　　　李安过叹气道：“没办法的事，听那帮老爷们说，流寇如今已经堵实了这侯府周围的道路，我们跑出去都困难，泥菩萨过江，还得硬着头皮大展神通么？”说完他拉扯了一把厉大年：“起来吧，走吧！”　　　　“我不走，小将军您自己走吧。”厉大年低声道。　　　　“你疯啦，你留在这里，就是多一头待宰的猪而已！”李安过吼道，厉大年摇了摇头，缓缓地脱下了上衣，三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赫然横在了李安过的面前，李安过看得呆了，厉大年咬牙道：“我五岁之前，住在东海彭令岛之上，天照流寇杀了我全家，要不是老爷救了我，我厉大年也活不到今日，对外，我和流寇有着家仇，对内，我得报老爷的恩。”　　　　“你...”李安过猛地想起了厉大年的家世，他自小全家死于天照流寇之手，只惜身为李家家奴，无格驰聘沙场，二十几年过去了，其实他向天照人复仇的心一直没有磨灭。厉大年突然咚咚咚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道：“恕小的以后无法再侍奉小将军了，小将军此番离去，定要万分小心。”　　　　李安过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明白自己无法左右厉大年做出的选择，他曾经憧憬过有朝一日厉大年和他共同离开南门庭道，酒楼开张之后，他会让厉大年当掌柜，厉大年当时也是满心欢喜地应允，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是要留有遗憾了。李安过浅浅地出了一口气，装作无所谓般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厉大年站了起身，又是长长地鞠了一躬，他淡淡一笑：“祝愿小将军的酒楼高朋满座，春风得意。”李安过咧了咧嘴，说了一句好说，回身出手将包裹打结，就在这时却看到了一抹红光从包袱之间漏出，李安过一扯，手中多了一件深红色的外套，上面绣着六只麻雀。　　　　“呵？”李安过噗嗤笑出，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将李家的这件衣服顺手兜进了行囊之中，李安过心动了动，但是嘴上还是“切”了一声，然后将红衣甩到一边。李安过扎起了包裹，从柜子中摸出了一把长刀，叫了声：“厉大年！”　　　　龋龋步出房门的厉大年被他唤得回头，李安过将手中长刀抛了过去：“以前听武夫子说，这天照流寇的刀甚是锋利，你这般两手空空出去，是要打拳击么？”　　　　厉大年接过了刀，朝着李安过点了点头，李安过又道：“别逞强，打不过就别打，出了这么大的事，五城兵马司肯定会知晓，过不了几日，这附近州府的卫军便会赶到，你要想报仇杀多些人，那也得等到那时才杀得够本。”　　　　厉大年坚毅地点了点头，奔出了门去，李安过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声傻子，在将最后几件细软塞到了包裹之中后，他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再会了！”李安过说完走出房门，又在侯府之中踌躇了老一会，正院之中古柏森森，偌大的侯府萧条一片，早已杂乱不堪。　　　　“想李家自□□开国以来五代忠良，镇守东方。想那李炎绝世武功，帮助圣上夺得皇位，勇猛无敌。此番竟然会死在小小山贼之手。李家落到今日这番田地，倘若李炎最心爱的李安康日后归来把持不住，恐怕要就此败落了”　　　　沉闷的炮声在乌云之间回荡，突然一声尖利的叫声从云端散出，李安过抬头望去，一团黑乎乎的物件直挺挺的扎了下来，“噗”地一声闷响，地上霎时淌开了一团血水，李安过缓缓靠近，看到了那一只已经气绝的巨鹰。　　　　那是南门卫之间用来传信的战鹰，战鹰身上早已插了两支长箭，想是这只忠禽拼着最后的一丝力量回到了侯府，李安过不禁心痛，将轻轻将战鹰捧起，果然看到了战鹰脚上绑着的信裹，他扯开了包裹，扯出了一枚被鲜血浸红的信封。　　　　李安过颤巍打开，看了两眼心头大震，此信竟然来自他的兄长李安康，而这封信，竟然恰好是写给李安过的。　　　　“肖太师和太子毒计残害李家和南门卫，家父李炎冤死，吾等在灵州诈败逃离，今后与风国，与肖家势不两立，望弟自重。”　　　　“原来那些叛出的南门卫指挥使并非是惧怕那满城的流寇，而真的是为了保全自身。”李安过木然，鲜红的信纸缓缓在指缝之间滑落，狂风一卷，红纸打着转飘得远了。　　　　“可惜了。”李安过自语道，缓缓地挪动开脚步，落叶在他的脚边打着旋，造着窸窣的悲音腾起，迷了李安过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