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临安府,不似京城一般寒冷,一件纱衣,一件棉外套足以,再添的话便会不适了,阙樽嫣站在阙府老家的庭院之中,望着那颗梅花盛开的老树,回想起了北方京城的瑞雪,此时不住有着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这满院飘舞的梅花,倒有几分似雪。    “小姐,太子殿下又来求见小姐了。”侍女阿娇来到了阙樽嫣的身边,显然是拿不定主意。阙樽嫣轻轻地吹了口气,将落在自己掌心的白色花瓣吹到天上,回头对阿娇说:“好吧,我去见他。”    阿娇给阙樽嫣理顺了青丝,又插弄好了簪子步摇等发饰,阙樽嫣叹道:“临安府甚至能看到南方的战火,他倒是有闲情,还跑来这儿找我。”    阿娇笑答:“太子殿下有涑王殿下为他统兵御马,又有一干老爷这样子的肱骨众臣在旁助理,自然担子没有那么地重,殿下的军营离临安只有半日路程,殿下百忙之中还忘不了小姐,说明小姐在太子殿下的心目中,可是如同至宝般的存在呢。”    “不可饶舌。”阙樽嫣的模样似乎并没有阿娇想象中的一般愉快。    阙樽嫣出了府门,一身金甲的太子早已等候多时,他朝着阙樽嫣晃了晃手中的亮闪闪的银枪,然后翻身下马,神采奕奕地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好生闲情。”阙樽嫣欠身问候。    “刚打了个大胜仗,来向你报喜呢,奉溪击垮了八千多的云军,我带人战的。”    阙樽嫣笑了笑:“那恭贺太子殿下旗开得胜。”    赵星望了望阙家老宅,对阙樽嫣道:“怎么,我打了胜仗,也不请我喝一杯庆祝一番么?”    阙樽嫣眉头一皱,但是随即舒缓,她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为太子殿下侍酒,寒舍简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赵星喜上眉梢,连道:“怎么会见笑,你就算住的茅草屋,在我看来,那也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说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阙家老宅。    阙樽嫣从青花瓷温酒壶中将酒取出,徐徐地给赵星倒满了一杯,赵星接了过去,仰头一口喝了个精光,赞道:“好酒!”    “越州盛产黄酒,且年岁越长品位越好,十分幸运地是,家父十几年前进京之前,藏了一坛在老宅地窖之中,太子殿下是贵客,我也不能藏着。”    赵星回味无穷,他举起了酒杯,越过其光滑的杯面看向了阙樽嫣,对她道:“你自小便学识渊博,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没变。”    “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夸赞,是小女子的幸事。”阙樽嫣回道,赵星又说了:“是啊,当年鲁国公还在的时候,是我的侍读,当时师相将你也带到了宫中,我们一同学习,后来师相告老渝州城,你随他归去渝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重回凤栖山,性格,模样什么都变了,唯独这股子的聪慧劲,还是如同当年一般。”    “儿时懵懂,殿下还提这些旧事干甚?”    “那可不是什么事都是懵懂的,”赵星又喝尽了杯中的佳酿,柔柔地看着阙樽嫣,“我自幼便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这般地喜欢你,难道这也是懵懂么?这说明,我幼时的感觉,是对的。”    阙樽嫣蹙了蹙眉:“殿下喜欢的只是幼时的阙樽嫣,如今的我有很多地方,是不讨殿下喜的。”    “只要你还是你,其余的咱们可以慢慢来,”赵星说道,他思索了片刻,对阙樽嫣又说:“我已经和母妃商量过了,等这次和云国之战大胜而归之后,母妃便奏请父皇,准予我迎娶皇妃,你成为太子妃的时刻,已然指日可待了!”    阙樽嫣听罢,忽然浅浅地叹了口气,赵星见了,面色一变:“难道你不乐意么,记得从前,你可是拉着我的手认真地对我说道,要成为我未来的妃子。”    阙樽嫣静静地坐着,没有答话,赵星还想说话,管家申庚却突然跑进了竹庐之内,对二人躬身道:“太子殿下,小姐,打扰了。”    “怎么了?”阙樽嫣问。    “小姐,有您的急信。”申庚恭敬道,阙樽嫣冲太子笑了笑:“失陪片刻,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无妨,你去吧,我继续品位你家的这陈年美酒。”赵星倒是宽怀。    阙樽嫣随着申庚来到了前院,她拉住了申庚问道:“怎么了,谁的急信?”    申庚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阙樽嫣:“是从京城里来的。”    阙樽嫣拆开了信,刚看了个开头,喃喃道:“是李安过的书信。”她一边快速地扫过书信的内容,一边问申庚:“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小姐的话,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申庚回道。阙樽嫣掐指计算,忽然面色微变,她急道:“咱们去找按察使大人,今日必须要封闭城门。”说罢头也不回,快步出了阙家老宅。    “小姐小姐,怎么了!”申庚急忙追上阙樽嫣,阙樽嫣回道:“数日前南沁公主出了京城,往南边来了。”    “什么,公主?她来干什么?”申庚疑惑道。    “公主前些天出于好心,去圆了云国皇帝和若思郡主的念想,却未料好心办事却遭到了意外的后果,郡主逝世,公主觉得过意不去,要亲自向王天莱道歉求恕,可那时王天莱已然随大军南下,公主脑子单纯,便一个人逃出宫追来了。”阙樽嫣解释道,“此事不要与任何人说,包括一会要见的按察使大人,临安离交战的三省很近,很多云国的奸细藏身于此,若是被奸人利用,便大事不好。”    “是,”申庚应道,“可是王天莱,他们已经在前日便过了临安,往南边而去了啊。”    “临安是南下的必经之地,也是面临战火最后安全的一座城市,刚才算了算,从京城出发,一路马不停蹄,最快今日也应该到临安了,李安过追了公主数日,眼看追她不上,求我帮忙,一定要把公主拦在临安。”    “明白了。”申庚道,跟着阙樽嫣走进了臬司衙门。    江南按察使陆意春听到阙樽嫣要求封闭城门,十分不解,他问起阙樽嫣为何要封门之时,阙樽嫣为求保密,并没有告知陆意春的原因。    “万事皆事出有因,阙小姐这般无故相求,让我很难办。”若不是顾及到阙樽嫣的父亲兵部侍郎阙子敬,陆意春会直接把阙樽嫣赶出臬司衙门,阙樽嫣只好对陆意春说:“宫里出走了重要的人物,不能让他经过临安府。”    陆意春朝阙樽嫣伸出了手:“有上谕否?”    “无。”    “有相关文书否?”陆意春又道。    “无。”    “那你这是来添乱,我不能封门。”陆意春挥了挥手,就要让阙樽嫣离去,阙樽嫣又道:“宫里的钦差不日便会到达临安府,届时真假臬台大人自会知道。”    “那就等上差来了再说,若你说的是假,届时钦差来拿的就是我了。”陆意春背过了身,不再答话,阙樽嫣并没有料到按察使的态度会如此冷漠,可是一想也不足为奇,自己的要求,随便换个什么人,都会觉得十分荒诞,陆意春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阙樽嫣正要盘算该继续说些什么来说服这位臬台大人,又不走漏了公主出走的消息,就在这时,臬司衙门大堂中忽然一人朗声道:“让你封门你就封门,你摆什么臭架子!”    陆意春愤然回头,却看到了太子赵星的脸。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陆意春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赵星也不知何时随了阙樽嫣来到了臬司衙门,不过他的到来反倒起了不少的作用,赵星对陆意春道:“是本宫要关门,怎么,非得要阙小姐说明白么!”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这就下令封门!”陆意春如履薄冰,朝衙门里的一名主事叱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下令去封门!”    阙樽嫣看了眼赵星,虽然她不喜欢这位东宫太子,不过此时她还是感激赵星的,赵星过来牵起了阙樽嫣的手:“还等你回去继续喝酒呢,别在这里跟他们较劲了,回去吧。”    听到南沁公主再次出逃,赵星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在听到阙樽嫣说李安过已然率人前来追寻之时,忽然没了声响,趁着阙樽嫣没有看过来,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不易让人差觉的冷笑。    临安全城很快便被禁止出入,战争的气氛一下子笼罩在所有的城民头上,他们并不知道封门的原因,还道是云国军队已然兵临城下了。转眼便过了两日,阙樽嫣终于盼到了来自京城的锦衣卫蹬开了临安府的北门,李安过等人风尘仆仆,停在了阙家老宅之前。    阙樽嫣替李安过取下了披风,关切地问道:“路上一切可都顺利。”    “还行,”李安过点了点头,“你这边呢?”    “替你封闭了十六个城门,如果小殿下在这儿的话,应该不会往南边而去。”    “谢谢你了,”李安过诚恳地对阙樽嫣道,回头招呼南宫贺等人:“分成十队,全城搜寻,尤其是客栈,驿馆,酒楼,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百余锦衣卫齐声答道,呼啦啦地散了开去。    “道谢就显得见外了,”阙樽嫣莞尔一笑,“你的伤还未痊愈,一路折腾过来,先好生歇息会。”    “也好,我每到一个城市,打听到的都是这猪头英已然离去的消息,到今日已经三日没敢合眼睡觉了,只盼他就在这临安城中吧!”李安过打了个哈欠,望了望四周的街道,“这就是临安城啊,真没想到,还没有等到春天你给我带好吃的回来,我却反而来到这临安了。”    阙樽嫣低下了头,略是不好意思般笑了出来。    “既然来都来了,那你就在这临安带我去好吃的吧。”李安过也笑了出来。    “好吃的没有,好酒倒是有,李大人要不要?”阙樽嫣回头冲李安过道,那甜美的笑容,仿若一株在茫茫严冬之中按捺不住而早早盛开的粉艳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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