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国云国的主力大军在淩丘打了个照面,数万人如同煮沸的热粥,当即战得不可开交,涑王赵离英勇无比,带着五千近卫兜了个圈儿抄了云国大军的底,正和对面打得如胶如漆的云国精锐猝不及防,一时溃不成军,风军趁胜追击,斩杀劲敌首级数千。    “太子殿下,臣等都想好了,一会给凤栖山发去的捷报一定写得漂亮,若非殿下指挥有方,我们焉能大获全胜啊!”东宫侍读王育奋照例催马过来拍起了赵星的马屁,这位储君殿下爱听美言,而说美言又不需花钱割肉,所以王育奋在这方面甚是勤快,这也是他为何年纪轻轻,便能被荐入翰林院的一大原因之一。    可今日这马屁算是拍到了马腿上了,赵星没有说话,只是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表示他已经知晓,王师大胜而归,按照往日,作为统帅的太子赵星早应和左右吹嘘起自己的殊勋茂绩和自己多么多么劳苦功高,可今日,这位统帅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赵星在等人。    回到了风军大营之中,赵星掀开帅帐的帘子,终于看到了那个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人,赵星屏退左右,急切地走过去开口问道:“怎么样,事情怎么样了?”    肖天骄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件事都有眉目了,殿下想听哪一件?”    “先听好的!”赵星急道。    “没有好的!”肖天骄有些郁闷,他背过手去,“我就直说了吧,阿嫣找着了,李安过那头没办成。”    “在哪里?还有那头为什么没办成!”    肖天骄席地坐了下来:“寻人的人找到阿嫣的时候,她和李安过在一起,做黑活的人找到李安过的时候,他正跟阿嫣在一起,因为怕误伤了阿嫣,所以没敢下手。”    “什么!”赵星高呼,险些跳了起来,“你是说!是说...”    “对,他们在南边,我们的人目送他们进的浩江城。”    赵星怒了:“所以你的人再次眼睁睁地看着阿嫣被抓?看了我的妹妹被抓还不够,还要看着我的女人被抓!”    肖天骄摊手:“不是看着被抓的,他们是去自投罗网,这任凭是谁也没料到。”    “他们要借此进城救人?”    肖天骄想了想:“有这种可能。”    “不行,不行!”赵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在帅帐中渡起步来,“不行,不行!”他冲到了门外,拉过一名卫士大声吼道:“快去把赵离叫过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肖天骄困惑道,赵星回过头来,咬牙切齿道:“我要让赵离带人围了浩江城,将他们都救出来。”    “我们的死士都没派出去呢,别这么急。”肖天骄回言。    “阿嫣在城里!你让我不急?”赵星咆哮道,肖天骄无言以对,默默地也走出了营帐,不一会儿,赵离换了一声白色的斗牛服,方才那般勇猛的形象荡然无存,如今看似一个柔弱的儒生,他缓步走进了赵星的营帐,躬身礼道:“皇兄找我有什么事么?”    “赵离!”赵星回首指着赵离,“马上召集全部的人马,两天之内将浩江城给我围了。”    “皇兄的命令不切实际。”赵离抬头回道。    “怎么就不切实际了!”赵星一双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赵离回道:“皇兄可知道浩江城离淩丘有多远,四百里地,骑马也得要上一天功夫,眼下这儿十多万人,给上十天也去不到,况且,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在云国铁骑面前,是自寻死路。”    “你不是很能打,怎么就自寻死路,本宫现在就命你领兵前往浩江要塞!”    赵离盯着赵星看了半晌,最后问道:“小王斗胆问上东宫一句,为何要发兵围城。”    赵星叹息一声,将阙樽嫣和赵雅英都在城里的情况告诉了赵离,赵离原本已然知道赵雅英被抓的事,但是如今又多了个阙樽嫣,顿时困惑不已。    “你那个发小也在城里,是本宫让他潜入城里救人的,阙姑娘想要给他帮助,也一同去了。”赵星又道。    “擅自调动锦衣卫,是犯上之举。”赵离显然不快。    “没有调动,这本就是他的差事,本宫给他指一条路罢了。”赵星耸了耸肩,“本宫搭上了未来的王妃,你还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小王也很着急,可为了如今大局,发兵浩江城并非明智之举,拒绝。”赵离回绝了赵星的请求。    “你!”赵星气得满脸通红,这时帐内又是一亮,走进了三五个人,赵星兄弟二人一看,是肖天骄领了一伙大臣进来了。    “我听说殿下要发兵围困浩江城?”太师肖伟康眯了眯眼。    赵星点了点头:“阿嫣,为了救英儿,进了城去。”    “胡闹,”肖伟康说道,“风国南境十三州处处皆能望见云国战旗,跨越这么大一片到处都是敌人的区域去浩江城,简直就是自己送进了对方的包围。”    “阁老就算不替干女儿着想,那也得替我们风国的公主想一想,”赵星掏出了那封云国送至的书信,摆到诸臣面前,“公主也在浩江城中,云国人已然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打算要让我们退兵离开广南省,否则便要将公主押到春秋城去,如今云国长安候已然回赶浩江城,难道也要为了大局弃公主不顾么?”    肖伟康再次眯起了眼,开始权衡利弊,如若赵雅英到了云国,那就算这次战事胜了,日后麻烦事只会更多,他望向了周遭的文臣武将:“你们有什么看法么?”    众人低声交头接耳,但大多都忧形于色,显是没有什么良方妙策,肖伟康看着众臣,冷哼一声,肖天骄凑了上来,对肖伟康道:“父亲,看来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把浩江城在咱们风国这头围起来,这样长安候进不了浩江城,一来可以牵制这头的云国军队,而来可以延缓公主被送走的时间。”    肖伟康点了点头,他望向了风国武将们:“现在要一支队伍去将浩江城围了,兵员不会太多,处境也会很危险,最快的增援,也得要在咱们这头打通了通往浩江城的地域才会赶到,有谁愿意领命而去。”    这显然是一件吃力而不讨好,弄不好还会全军覆没的使命,武将们渴望建功立业,可也不想白白送死,一时间众人踌躇不前。    “泱泱风国,竟然无一真正忠勇之士。”肖伟康冷笑道。    “我去吧。”沉默间赵离开口了,他的话音让肖天骄和赵星都眼前一亮。    “我带人去围了浩江城,应该能赶在长安候的前面。”赵离道。    赵星略显兴奋:“赵离,你可想好了?”    赵离点了点头。    “这项任务,怕是不服帖你的人办不来,你还是带你自己的虎贲卫去吧。”    赵星加的这句话让空气突然沉寂下来,帅帐内的各人带着各色的目光望向了太子,可是赵离满不在意,回道:“皇兄所言在理,小王便仅带属下两卫轻装前去。”赵离正了正衣冠,在一片敬慕的目光之中走出了营帐。    风国南方,苍茫的平原尽头群山连绵,赵离望向远方,心中默念:“你们等着,我来救你们了。”    浩江城的地牢阴冷潮湿,没有人想待在这种不是人待的地方,李安过四人被扔到了牢中,云国兵卒们锁上了牢门,也就此了事,无人问询,也无人看管。    “俘获我们的那批人和守城的这批人关系不睦,对我们是一件好事。”阙樽嫣对三人说。    李安过抬起了自己戴着镣铐的手,他赞同阙樽嫣的看法:“进城比想象中的轻松,真是什么样的头头就带出什么样的兵,看那守备那懒洋洋的样子,若是他是一个尽心竭诚之辈,咱们这一趟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你说得对,若是幸运,咱们能或许把这座城池给拿下来。”阙樽嫣忽然道。    “阿嫣,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玩笑?”李安过招呼南宫贺:“赶紧吐了那铁条开锁,别一会给含化了!”    南宫贺正要吐物之际,阙樽嫣拦下了他:“别,咱们等到晚上再出去,白天外边人多眼杂,咱们不好行动。”    李安过回忆起进城之时街道和城墙上都坐满躺满了沐浴阳光的云国士兵,这也不失为一番盛况,便对南宫贺说:“行,那你就继续含着吧。”    四人静坐养神,总算盼到了窗外的光芒渐渐地暗了下去,李安过催促南宫贺:“快,快吐出来!”    南宫贺扑地一下将口中的铁条吐了出来,但随即他“啊”地一声惊呼。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李安过撞了他一下责备道,南宫贺低声说:“光线太暗,没拿稳,掉地上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真是的!”因为南宫贺套着着木枷锁,行动不便,而李安过只带着手铐,当下便低下身来替南宫贺找,可他刚弯腰之际,阙樽嫣也恰好低头寻找铁条,两个人的脑袋便撞到了一起。    “哎呀。”阙樽嫣低声惊呼。    “哎哇!”李安过同样喊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略是有些心痛:“弄疼你了。”    阙樽嫣捂着额头,李安过凑了过来:“我给你吹吹。”    阙樽嫣摇了摇头:“没事。”暖暖的气息忽然吹拂在她的额头之上,阙樽嫣借着昏暗的光亮望到李安过那闪烁着关切的眼眸,不禁心中一热,已经好久没有人给予过她这般的柔情了,她此番只想着闭眼,多享受一会这等温馨,只奈何此刻有外人在场,于此同时她也摸到了地上的铁签,阙樽嫣站了起来,朝着南宫贺递过铁签:“大人,辛苦了。”    南宫贺接过了铁签,低头捣鼓了半晌,一声清脆的“咔擦”声忽然响起,南宫贺自己的木枷锁崩然裂开,掉在了地上。    “好你个南宫贺,这手可真是绝了!”李安过乐道,南宫贺急忙给自己解开脚上的枷锁,又一一地助剩余三人脱身,李安过理了理衣衫,问阙樽嫣道:“阿嫣,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我们恐怕得分成两路行动了,”阙樽嫣低声道,“一边去救小殿下,一边去炸南边的城墙。”    “炸城墙干啥?”李安过问道。    “为了脱身。”    “脱身跟炸城墙有什么关系么?”南宫贺也困惑得直挠首。    “云国人一旦发现小殿下丢了定会全城戒严,咱们就算救了殿下,也难以出去,只有把整座城市搅得大乱,方有脱身的机会。浩江城虽然号称铜墙铁壁,可是却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它的排水系统便是弱点,在浩江城的每一面城墙之下,都有两个联通外部的排水口,这是他们城墙最薄弱的地方了,南边的城墙以外便是大江,炸毁了城墙,江水便会倒灌进城。”    “太复杂了,我听不懂...你是怎么知道的?”李安过摆头。    “这是许多年前一个人告诉我的。”阙樽嫣喃喃道,“既然你不懂,那我去炸毁南边城墙。”    “我跟你一起去!”李安过踊跃地举起了手,“不要,既然我去了南边,那你就去救小殿下罢!”阙樽嫣回绝了李安过。    “为什么!”李安过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论武艺,你在我们三人之上,论运气,你向来不差,最重要的是,我信任你。”阙樽嫣拉住起了李安过的手。    “你这是什么说法,没道理啊!”李安过摊手道。    阙樽嫣笑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若你救出了小殿下,就给我想方设法发个信号,呃,就随便在城里生一处火吧,然后,我便动手,之后回来与你相见。”    “别...”李安过还想再说,阙樽嫣握着李安过的手忽然微微使劲,她睁着大眼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安过,态度极为坚决,李安过向来禁不住她的眼神,无奈下只得答应:“好吧,那南宫贺宁军都跟你走,我一个人能行。”    阙樽嫣微微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李安过还是没有放心下她,这次没有拒绝李安过的好意。    “咱们就出发吧!”阙樽嫣悄悄地走出了牢房,四人来到了通往地面的楼梯之下,借着月光,两个守卫地牢的云国兵卒的影子映了进来,李安过掰了掰手指的关节,对南宫贺和宁军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后者会了意,随着李安过挥手下令,二人从地牢之中迅速跃出,直勾勾地将那两名云国士兵拽下了地牢。    李安过一拳挥出,砸在了云国看守的脸上,径直将其击晕过去,又掠了他们的随身武器,然后率先爬出了地牢。    月黑风高,夜幕中的浩江城显得格外地萧然,由于地处前线,浩江城作为城市而所有的一切设施建筑都已然废弃,城中除了世居于此不愿离去的百姓之外,便都是军人了,此番除了远方城墙之上和周遭巡夜士兵手上的点点火光,整个城市没有半分生机,李安过三人将地牢的门悄声盖好,然后闪到了一座废弃的楼房之下。    “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阙樽嫣道,“我们向南边,而你尽快找到小殿下被关押之处。”    “等等!”李安过急道,“我不知道小殿下被关在哪里。”    “整个城市都破败了,还维持着功能能住人的,或许只剩下衙门和总督府了吧。”阙樽嫣道,李安过点了点头:“那我去了,你们千万要小心!”    阙樽嫣拉住了李安过,叮嘱道:“此计太过凶险,你一定要十分确认你和小殿下完全安全的情况下,再通知我。”    “记下了,你也是。”李安过转身跑了出去,没走两步,他又小跑回来,竟然给了阙樽嫣一个拥抱,这一遭当下就使阙樽嫣愣住了,“一定要保重!”李安过忽然深情地说,然后屏着一口气跑出了废楼。    纵然李安过已然奔到了街的对面,阙樽嫣仍是觉得自己的心不住快速跳跃,片刻之后,街道之上忽然一声大喊:“站住!什么人!”    废楼里的三个人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十分不巧,李安过刚跑出废楼,就被一队巡夜的云国士兵发现了行踪,云国士兵高声呼喊,朝这头快速奔来,杂乱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大事不好啊!大人被发现了!”南宫贺急道。    阙樽嫣也是心中着急,她回头对南宫贺和宁军道:“跑!”随即冲到了破楼靠近街道的那一侧,抄起楼里一张破旧的板凳砸出了街外。    “在楼里面!”追击的云国士兵注意到了阙樽嫣扔出来的东西,转而朝着这头跑了过来,阙樽嫣看到云国士兵的注意力放到了这头,当下宽了心,迈开了脚步跟着南宫贺和宁军朝街巷的深处跑了进去。    三人不熟悉浩江城的地形街道,也顾及附近有无另外的巡夜队伍,逃跑的速度自然没有想象中的快,很快,那些追赶他们的云国兵卒的呼喊声越来越响,阙樽嫣已经感受到身后亮光大作,他们就快被赶上了。    前边奔跑的南宫贺和宁军也察觉到了他们即将要被追上,索性止住脚步抽出刀,做好了回身激战的准备,就在这时候,忽然夜空一亮,伴随着猛烈的呼啸声,一只大火球砸进了城中,落到了他们附近的废墟之内,整个大地都瞬时震动起来。    追赶他们的云国士兵也傻了眼,直勾勾地望着天空,不明白此刻是个什么处境。    越来越多的火球砸进了城中,猛烈刺耳的炮火声在响彻天际,浩江城中锣声大作,那是云国军队的警钟。    “风国大军围城,城中兵卒速到北城墙迎敌!”    一名云国士兵在街的另一头玩命地奔袭着,发狂似的敲击着手中铜锣,城里所有云国人的心都随着那紧凑的击锣之声在这一刻绷了起来。    “风国大军围城,城中兵卒速到北城墙迎敌!”    追赶阙樽嫣的那伙云国士兵在前方数个不明身份的夜行者和守城命令之间难以抉择,不住呼啸而至的火球和密集的炮声让他们看上去心惊不已。    “走!”阙樽嫣一拉南宫贺的衣襟,趁着云国士兵发愣的时机,三人趁势潜进了一旁的一条暗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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