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阙姑娘,你画好了没有?”    阙樽嫣轻轻地咬着笔尾,赵离坐在她的对面,眉目正深情地盯着自己手上持着一根细竹。    “没呢,眼睛还没画,我在寻思着怎么去画你的眼。”    赵离掰下了一片叶子,轻轻地送到了空中,他漫不经心地说:“就按你上上上幅一般画,那幅的眼睛很是传神。”    “可那幅的鼻子画砸了,”阙樽嫣抿嘴回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赵离,你怎么看到我上上上幅的画的?”    “呃...”赵离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悄悄用眼角看了眼阙樽嫣,有些心虚道:“我随意说的。”    阙樽嫣抛开了笔:“难怪我扔了的画都不见了,我还道法相寺的沙弥们收拾得那么快,原来是你!”    “真是倒霉,说漏嘴了。”    “赵离你这样我不给你画了!”    赵离走了过来,柔柔地捏着阙樽嫣的肩膀,“这个呢,其实你画的每一幅都很好看,我只是舍不得,这才替你收了起来。”    “你昧着心说话不会心虚嘛?”    “我说实话,又怎会心虚?”赵离的手顽皮地在阙樽嫣的青丝间游走,阙樽嫣掰开了赵离的手,略有娇羞地低下了头。    这时赵离的死士小波跑了进来,阙樽嫣忙躲闪开来。    “殿下,小姐,打扰了。”    赵离理了理衣袍:“噢,说吧。”    “赈灾队伍传来消息!”    “怎么样了!”二人同时关切地问道。    小波沉重道:“队伍在西渝归元谷遭到灾民袭击。”    “灾民?什么时候的事?”惊愕下赵离没有注意到一旁阙樽嫣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十天前夜里。”    “情况如何?”阙樽嫣关切地问道。    “死了十数名士兵,运粮车辆遭到破坏。”    赵离又是一愣:“灾民怎么能对抗全副武装的士兵,英儿宣儿还有粮草的情况呢?”    “两位殿下安好,粮草也安好。”    “还有这样的事情?”赵离困惑地望向了阙樽嫣,小波又递上一张纸,“主子,回来的锦衣卫特意要我秘密将这个给您。”    “快打开看看。”阙樽嫣站了起来。    赵离展开那张纸,是李安过的密信,二人屏气凝神地将其读完,赵离更是满头雾水了。    “这是什么情况?”赵离说罢将密信扔进了火盆之中,一抹火焰霎时腾了起来。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灾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抢粮食,而是为了延缓赈灾队伍去西渝的行程。”阙樽嫣对赵离说。    “为什么?”赵离摊手道。    “因为你让李安过暗中去查工部尚书的账。”    赵离一拍脑门:“赵星!”    “也许吧。”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赵离拉起了阙樽嫣的手,阙樽嫣怔了怔,最后缓缓地摇头:“我最近都在这儿,又怎么知道了?”    “也是,”赵离颔首,“不过还好他们都没事,人和粮食没事就好,季康的事儿,没机会就作罢。”    阙樽嫣微微地笑了笑。    正当赵离冥想之际,另一名死士优优也奔了进来。    “小姐,出事了。”    阙樽嫣叹息一声:“怎么了?”    “昨夜北镇抚司衙门遭到袭击,死伤严重!”    “南宫贺?”阙樽嫣面色无比担忧,优优咽了口唾沫:“南宫大人身负重伤,至今仍在昏迷之中,遇袭时他呆在一起的锦衣卫,重伤不治。”    阙樽嫣悔恨道:“是我害了他,南宫大人遇袭一定是因为我们的事。”    “北镇抚司,佥事李安过和镇抚陈冰西行,带走了衙门里的精锐,所以力战不敌,亏得指挥使慕青率南镇抚司和东厂番子前来,才击退了刺客,可仍是没有获得半分刺客的身份线索。”    赵离道:“太猖狂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袭击天子亲军。”    “我们进宫去看看吧。”阙樽嫣对赵离说。    南宫贺浑身是血,正躺在镇抚司衙门的大堂之中,虚弱得气息都让人难以察觉,赵离查看了一番,回头告诉阙樽嫣:“不是刀伤,应该是受了鞭和锏一类的兵器击打,才形成这样的伤痕。”    阙樽嫣细细地看着南宫贺身上的伤痕,对赵离说:“击打的部位很随意,应该不是有经验的刺客。”    “这么说...”赵离冥思。    “殿下可知道,风国的军中,有哪支卫军使用这种软武器?”    赵离一个机灵,他伸出手指凭空点了许久,最后握拳轻击梁柱:“我有印象!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阙...阙...”南宫贺的嘴巴忽然无力地张了张,阙樽嫣的心一阵难受,她拉起了南宫贺的手:“南宫大人,对不起...”    “阙...”南宫贺吃力地想说出话来,可始终做不到。    “涑王殿下!”一群人走进了衙门大堂,是南镇抚司镇抚使许勇乐,他的身后跟了一群南镇抚司服饰的锦衣卫,还有几名太医。    赵离转过身去:“小王恰巧路过,看到锦衣卫出了惨剧,特来看一看。”    “劳烦殿下挂心了,也不是啥大事,说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了,真是惭愧,惭愧。”许勇乐一脸尴尬的笑。    “如今是许大人掌事?”赵离问到,许勇乐回答:“是,北司陈镇抚出外拆,本该代理的佥事也不在,只好由我暂时主持事务了,我这番来,就是为了调查北司遇袭一事。”    “那小王就不叨扰了。”    赵离告别之际,阙樽嫣忽然感到自己握着的南宫贺的手颤了颤,而后一团柔软的物事被塞到了她的手上,阙樽嫣心一凛,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悄然地将那东西滑进了自己的袖中。    “嫣,怎么还不走?”赵离回头呼唤还站在原地的阙樽嫣,阙樽嫣藏好了物事以后,应了一声,快步来到了赵离身边。    “一定要将南宫大人和这些幸存者救过来,我们还要从他们的口里问出线索呢!”二人身后传来了许勇乐对太医的嘱咐。    出了北镇抚司,赵离问阙樽嫣:“你刚刚呆在那久久不愿离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南宫大人迷离之际,悄然给了我一样东西。”    “是什么?”赵离急切问道。    “这里不方便,我们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再看吧。”    二人来到了宫中一间废弃的楼宇内,阙樽嫣将袖中之物掏了出来,那块柔软的物事竟然是一片衣角。    衣角被血渗透,在没有染血的地方,可以依稀辨别它原先的颜色,是土黄色的。    赵离掂量了一下那片衣角,神情严肃道:“这布料的质地,是军装。”    “风国有哪只队伍,是穿土黄衣衫的?”    “不少,北边的卫军,神策军,英武卫,豹韬卫...”赵离一连说出了一大通军队。    阙樽嫣止住了赵离的话头:“那即是土黄制服,又使用软鞭软锏做武器的呢?”    “我想想,”赵离捏着下巴,“神策军是□□,豹韬卫是凤尾刀,可还是有很多。”    “那再加一个,在京畿附近的。”    “京畿附近,那这就很少了,等等!”说道这儿赵离忽然僵住了,他的严重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赵离不断地重复。    阙樽嫣被赵离吓到了:“你说什么?”    赵离一把抓住了阙樽嫣,低声地在她耳边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是鬼哭卫,赵欢皇兄的鬼哭卫。”    阙樽嫣想了想:“自从晋王俘获了王天莱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南境,而是一直留在了京郊永康县,上次和云国的战事过后,南境的鬼哭卫都随着大军回来,一同随晋王驻扎在了永康。”    “嘘!”赵离示意阙樽嫣噤声,他喃喃道:“不可能,皇兄没理由这么做,他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有人陷害,如果不是,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了!”    赵离听完阙樽嫣的话后猛地抬起了头。    “那...我们还要查么?”阙樽嫣问道。    “查!一定要查!”赵离闭上了眼,好一番沉思之后才说:“我得去一趟永康,去见一见赵欢皇兄。”    趁着天色未晚,赵离和阙樽嫣立马出宫,直奔京郊永康县而去。    虽然处在京畿,可永康的景象和京城可谓云泥之别,永康人不多,宽大的街道上只稀稀拉拉地看到少数的县民在活动,二人穿过永康县来到军营,更是一番破落景象。    此刻虽近黄昏,可恰是快要晚膳的时辰,若是在别的卫所军营,早已是一片躁动和杯盘撞击之声了,可位于永康县郊的军营,虽然营帐众多,却连士兵都少见,赵离有些纳闷,四处走了一圈,而后问一名士兵:“这儿的人呢?”    “和晋王出去了。”那名士兵有气无力地回道,“出去了?”赵离纳闷道,“出去干嘛了。”    “弟兄们和殿下去打猎了。”    “打猎?现在是春季,是不能打猎的,皇兄这是在干什么?”    赵离困惑之间,忽然军营外一声长长的嚎叫,随即地面便开始微微地震动起来,像是有很多人马朝着这头而来。    土黄旗帜迎风飘扬,原来是赵欢带着一众鬼哭卫气势归营,赵欢看到了军营中的来客,带着亲卫纵马绕了赵离和阙樽嫣数圈,这才停在了赵离的面前。    “都说接风洗尘接风洗尘,皇兄这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给我来了一通的尘灰。”赵离对晋王赵欢说道。    赵欢扬了扬手中的软鞭,阙樽嫣看到那如同游龙的鞭子,不禁眉头皱了皱,赵欢在马上对赵离道:“自从你回京以来,你还没有来找过我,今天这日头可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刚才军营里的士兵告诉我,说皇兄率众打猎去了。”    赵欢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哈哈,是,兄弟们,抬上来给涑王瞧瞧。”    赵欢招呼完毕之后,后头数匹军马缓缓地走了过来,赵离看得清楚,那军马的身后,都拖着一头巨大的猛兽,有山羊,有山猪,甚至还有一头大棕熊,赵离蹙了蹙眉,对赵欢说道:“皇兄,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是不允许打猎的。”    “咳,这也得看情况,今年春天来得早,时间长,这些畜生也增得快,野兽一多,受苦的就是百姓了,我这也是为民除害,顺便给弟兄们开开荤。”、    赵离对赵欢的话始终存疑,赵欢见赵离不说话,他翻身下马,赵欢身材魁梧,赵离站在他身边就好似一只雪貂站在了一头大猎狗之侧,赵欢一把搂住了赵离:“别在外头干站着了,进帐去来口热酒吧。”说罢就拉着赵离走进了自己的营帐。    赵欢抿了一口酒,他放下杯子问赵离:“皇弟,你无端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皇兄有所不知,近来宫里出了大事。”    “是么?”赵欢一拍大腿,“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不了。”赵离当下把前些天太极殿中毒和昨日锦衣卫北镇抚司遇袭的事说了出来,赵欢听完之后也大是差异,可他却拍了拍手掌道:“这些事情,如果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些事闹得再大,我也只能听听而已。”    “皇兄没有些什么想法么?或者是知道些什么?”    听了赵离的话,赵欢的脸霎时凝固,随即他举起酒杯道:“我哪会知道啊,你知道,我又不能进京城,里边的事如果可以掖着的话,我是决计听不到半分言语的。”    赵离从袖子里缓缓地掏出了那块带血的布片,然后放到了桌子上朝着赵欢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赵欢眯着眼凑近草草一看,抬起头来问赵离。    “皇兄不认识么?”    “赵离你今天是来故意捉弄我的么?我听说你挺忙的啊,怎么有这闲工夫来找我玩这种让人无言的游戏?”赵欢笑道。    赵离伸出了一根手指,指了指赵欢的衣服,赵欢困惑地低头一望,随即如同被天雷劈个正着一般跳了起来。    “不可能!污蔑!这绝对是污蔑!”赵欢看那块破布的神色就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是谁干的?谁?”    “这也是我来找皇兄的目的。”    “晋王殿下,试验的事...”忽然帐外传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一道亮光照了进来,似乎有人正要探头入帐,可刹那之间那亮光又消失了。    “抱歉,打扰殿下了!”显然门外的人又打消了进来的念头。    赵离只被这个小插曲吸引得偏了偏头,在没看清来人之后,又作罢回首继续望着赵欢,可阙樽嫣不一样,阙樽嫣此时的心中是疑云丛生,方才在门外叫唤的男声,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洛诚的声音。    可洛诚,不是去西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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