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身送食

西渝省总督布政使和按察使一夜之间满门暴毙，万州州府内一片大乱，李安过和沈纶带着人来到省衙的时候，万州卫的指挥使陈周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省衙里不住地有衙役被派出去探查情况。　　　　李安过表明了身份，见到一众锦衣卫，万州的大小官员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二人汇告当前的情况。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可如何是好啊！”陈周愁容满面，如今他是整个西渝品级最高的官员，大小事情在这个清晨都压到了这名武夫身上，让他倍感无力。　　　　“陈大人，大人！不好啦！京师来的锦衣卫们，全！全死了！”一名州官慌张地跑进了府衙。陈周连忙将一根手指树在唇间示意那名州官不要说出来，可为时已晚。　　　　李安过对陈周说：“我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不用瞒了。”说罢他将日间任梁等人暴毙客栈外边的情况跟州官们说了一遍。　　　　“是瘟疫。”沈纶将来前的调查结果道了出来。　　　　一众州官顿时惊得面如土色，府衙内鸦雀无声，还是陈周踌躇道：“大人，你看这？”　　　　李安过不懂官场的人情世故，沈纶替他说了：“西渝是风国八省之一，制台大人是朝廷二品大员，在座的诸位的品级都比我们高，按理说我们不能插手，但是这么大的事，万州大乱在即，你们得为你们的前程着想，我们也得为赈灾的事儿和王爷公主的安危着想。”　　　　官员们明白了沈纶话中的意思，万州知府走了出来：“钦差们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配合的？”　　　　“万州和西渝事务的治理，还得仰赖诸位大人，三位大人和锦衣卫们暴毙的事，就交由我们来接手。”　　　　陈周早巴不得李安过说出这句话，当下连连点头，李安过又说：“期间需要万州卫所的配合。”　　　　“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尽力配合。”陈周连声道。　　　　“还需请诸位大人寻一处安全的地方，作为王爷公主新的下榻之地，还有锦衣卫调度之所。”　　　　陈周想了想：“既然万州府出现了瘟疫，那这儿便不再安全，双桥府大人看如何？”　　　　“不行！双桥府离渝州不远，岂不是更危险！”突然万州知府喊了出来，李安过看着一众面色古怪的州官，他问万州知府：“府台大人所言何意？”　　　　万州知府道：“大人有所不知，渝州府原是我西渝最大的都会，是省衙所在之处，可十年之前，那儿就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瘟疫啊！死了足有数十万人！”　　　　“指挥使大人这是要把皇族往火坑里送么？”沈纶怒道，陈周急忙说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渝州虽然发生过大瘟疫，可是十年过去了，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近年来从未有过一丝病例。”　　　　另一名州官也说：“瘟疫发生之时，在场很多大人还正值年少，那次瘟疫给大伙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那究竟是安全还是不安全？”李安过问，万州知府说道：“安全是安全，就怕公主和王爷觉得晦气。”　　　　“没有别的地方了么？”　　　　“附近的州府，河州布政使司一直没有回讯，估计凶多吉少，那儿也不安全，合川因为近些天来山洪冲垮了道路过不去，剩下的州府，需要迈过梁溪山脉，路途遥远...”　　　　李安过捏着下巴道：“西渝受灾大多是东边州府，而且若是要翻山越岭，得丢弃很多东西。”　　　　沈纶拍了一巴掌李安过：“保命要紧啊，现在赈灾的事情就先放一放，王爷和公主的安危才最重要。”　　　　“那你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原路返回，你看赵雅英对赈灾那上心劲头，你要是能把她劝离西渝，我回去请你喝一个月的酒。”李安过说。　　　　这时一个尖锐的嗓门在李安过和沈纶身后响起：“二位大人！”　　　　二人回头，是赵雅英的贴身侍从怀荀。　　　　“怀荀公公，你不在公主身边好好伺候着，怎么跑来这了，你也要发表一下你的看法吗？”李安过对怀荀说，怀荀清了清嗓子，对李安过和沈纶道：“公主有话。”　　　　李安过无奈地朝沈纶耸了耸肩，而后和沈纶微微躬身，怀荀说道：“李安过，沈纶，你们说的话我都在外面听见了，我告诉你们，我来西渝，是来赈灾的，不是来逃命的。”　　　　“好吧那就在双桥府安置下来吧！”李安过立马直起身来对陈周和沈纶无奈地说道，而后对怀荀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在局势没有稳定下来之前不能让她出来么！”　　　　怀荀为难道：“小殿下看到灾民们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敢吃那赈灾粮，很是难受，执意要出来给灾民们送吃的，我是实在拦不住她，要不大人您去试试？”　　　　“妈的，非得今天去送吃的么。”李安过跺了跺脚，他拍了拍沈纶的肩膀，“你不是想捞个功么，那你先把持着，我先去搞定那祖宗。”　　　　“你放心。”沈纶朝着李安过点了点头，李安过拎起了怀荀，跟着他跑出了省衙。　　　　“天杀的，她又跑哪儿去了！”李安过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怒道。　　　　怀荀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刚刚小殿下和金吾卫还在门外的，现在怎么没影儿了！”　　　　“一家家找吧！”李安过无可奈何地迈出了步伐。　　　　李安过敲响了路边一户人家的大门，给李安过开门的是一名黄口小儿。　　　　“小友，刚刚有没有一位姐姐带着士兵们来你们家啊？”李安过问道。　　　　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回答：“没有！”　　　　李安过皱了皱眉，他看到了那小男孩的嘴角隐约地挂着一条粥渍，他蹲了下来：“小友，说谎可不好。”　　　　被李安过揭穿，小男孩很是尴尬，这时男孩的母亲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了穿着飞鱼服的李安过，吓得急忙过来将小男孩护在身后，李安过对那名妇女说道：“我不是坏人，我是公主殿下的护卫。”　　　　听了李安过的话，天真的小男孩听了李安过的话，从母亲身后探出了头：“姐姐说了，就是不能告诉她的护卫她的行踪，尤其是那个扎着辫子，穿着黑衣服的护卫。”　　　　李安过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马尾，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制服，他捏了捏拳头：“真是岂有此理！”　　　　二人无奈，只能出了门，又接连问了几户人家，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都不愿吐露赵雅英去了哪里。　　　　“她还真是心宽，就这么带着护卫和我玩抓迷藏？”李安过对怀荀咬牙切齿地说道。　　　　怀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李安过的步伐：“兴许是小殿下知晓，一旦被你抓到，就得回客栈了，出来的时候，我看她的架势，可打算是亲自把吃的送到万州一半的百姓手上呢。”　　　　“凤栖山那些皇亲贵族要是能有她的百之一二，那咱们风国早就兴隆强盛，进而统治整个神州大陆了，唉！。”李安过一路絮叨，正当他和怀荀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岔路中的几片金甲，一名红衣少女正扶着墙缓缓地走着。　　　　“哎嘛，我吃不动了，我，我真的吃不动了！”　　　　李安过和怀荀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小殿下，要么今天就这样吧，属下也是在吃不下了！”一名金吾卫在赵雅英身旁劝说道，赵雅英摆了摆手：“请再坚持一下，咱们再让这条街上的百姓们吃上饭，咱们就回去，好吧，周大人，我保证，我保证这条街完了之后，我们就回去。”　　　　“小殿下，您已经保证了三条街了...”　　　　赵雅英正要再说，忽然一抬头发现了路口的李安过，她惊道：“不好！”说罢扶着墙扭头就要逃走，李安过疾步上前，一把纠起了赵雅英的衣领。　　　　“哎哎哎你轻点！哎你干嘛啊！周大人快来保护我啊！”赵雅英在李安过的手中不住挣扎，金吾卫百户周惠对李安过和赵雅英之间的打闹早已见怪不怪，此时正怀着微笑抱着长刀在一旁无动于衷。　　　　“哎，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哎我肚子疼！”　　　　李安过松开了赵雅英：“我只抓了你衣领，和你肚子有何干系，怎么地就肚子疼了。”　　　　赵雅英坐了下来，痛苦地皱着眉，耳根憋得通红，“怎么回事啊！”李安过出言问道，周惠也蹲了下来看了看赵雅英的状况，最后对李安过说：“兴许是小殿下方才吃得太多了，然后见到大人您心情激动，挣扎用力过猛所致，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吃太多了！”李安过困惑地说道，他抬起头来看了眼护卫赵雅英的金吾卫，发现这一队金吾卫也均是一副过度饱腹的模样，有的扶着墙，有的正不住按抚着肚腹。　　　　“你们这是来派粥的？我怎么看起来像是出来吃喝嫖赌的呢？”李安过问道，怀荀回答了他，“因为今天日间任梁大人身患疫症，恰好喝了小殿下的粥暴毙身亡，百姓们以为赈灾粮中有毒，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喝赈灾的白粥，殿下为了消除百姓们的疑虑，亲自在百姓面前喝下白粥以消除百姓的忧虑，天知道后来这一路过来，小殿下喝了多少。”　　　　“没多少没多少，也就那么几碗吧！”赵雅英连忙抬起头来说道。　　　　周惠耸了耸肩：“我看不止，连属下前前后后都喝了十多碗的量，小殿下怕是会更多。”　　　　“你是猪么！这么能吃！”李安过用手指点了点赵雅英的额头，赵雅英委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那你把百姓们都召集过来，当场给他们喝个一碗不就完事了！”　　　　赵雅英撇嘴道：“那样闹出来的动静不是更大么，你现在在查瘟疫的事，我怕这样会给你添麻烦，况且，要是给你发现了，我怕是粥都没能喝，就被你摁回客栈了。”　　　　李安过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他嘟囔道：“我才没工夫去摁你。”　　　　“你可有功夫了！”　　　　“我哪有这么恐怖？”　　　　赵雅英捏了捏李安过的手臂：“有！”　　　　“您可别折煞我了！”李安过扶着赵雅英站了起来，又去指责金吾卫：“你们也真是的，她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个个都吃这么饱，真的来了刺客我看你们这十几头猪怎么应对。”　　　　“哈哈哈...”怀荀笑了开来，金吾卫们觉得好笑，也笑成一团，李安过问赵雅英：“还疼么，路还能走吧？”　　　　赵雅英点了点头，李安过搀扶着她走了几步，发现她牙关紧闭，仍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不能吃就别吃这么多，完了自己又受不了，”李安过一把将赵雅英横抱起来，嘴里仍是说个没完，“你早说你要这么干，告诉沈纶不就得了，他那一伙人，可能吃了，你是不知道...”　　　　赵雅英出手捂住了李安过的嘴巴：“你快别说了，我脑瓜子都被你吵裂了。”　　　　“好，不说就不说！”李安过收住了话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总旗尹小凡出现在了夜幕之中。　　　　“佥事大人，河州的兄弟回来了。”　　　　“怎么样了？”李安过询问道。　　　　尹小凡很是苦楚：“布政使司的情况和这头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　　　　“去河州的兄弟同样染上了和任梁一样的病情，眼看是不行了，而且...而且客栈那头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李安过叹息一声：“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么？”　　　　“客栈对门的几户人家，已经有了患上瘟疫的状况了，而总督衙门和按察使司衙门那头也有百姓染上瘟疫的状况。”　　　　“皇兄...”赵雅英在李安过的怀里轻轻地挣扎了一下。　　　　尹小凡回答道：“静王殿下安好，早在今早任大人出事之后，他便在整个客栈点满了艾草，后来听说对门的几户人家染上瘟疫，他就带着一众侍从翻窗从后巷逃离了。”　　　　“真看不出他还是个这么不正经的人！”李安过摇头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晃了晃怀中的赵雅英：“你有没有接触过对门的那些人家！”　　　　赵雅英轻轻地摆了摆头：“没有，我带人去敲门，都没有回应，只能作罢。”　　　　李安过松了一口气，他对赵雅英说道：“这儿不能呆了，你现在就要离开万州。”　　　　“尹小凡，把静王殿下也接到双桥府！”李安过转身去知会尹小凡，赵雅英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她忽然拽了拽李安过的衣袖，李安过低头对她道：“别怕，我会和你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