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苦是值得的。  那清怀呢?竹染呢?……谁来成全这许多人?他们又各自需要怎样的成全?  ----------------------------------------  二茅峰静思洞。石壁似更岑寂,山峦显得平易,宁静却不奇秀,倒是适合清修。  “请问何事?”声音通透,直叫人万念惧空。看来,何人已不重要,倒是世间还有何事,除了在此处,思过一生。  清怀出现在山洞前。一袭青衣,目光平静幽深,面目却平凡,几乎分不出是仙还是凡人。  情怀认不出容颜恢复的花千骨,白子画却是认识的,只是近百年思过从未见一人,更未想到仙界之尊长留上仙会突然出现,身旁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貌美女子。他虽是波澜不惊,但也不能不生一丝好奇。  “上仙,请问……”清怀久未言语,声音干涩。  花千骨久久凝望着情怀,思绪万千。师妹一直就是他生活的全部重心吧,只要她和大师兄幸福,他也不想求任何;她想美貌,他也可以为她杀人;流放蛮荒,他甚至也没怨过大师兄,陪着师妹就好。  但师妹最终离他而去了,以自私的爱终于理解师兄的大爱,他也开始悔悟。况世间也再无事可做,师妹在,为她做一切都可以;师妹既不在,生活也就是归隐。  看来人事相似又不同,花千骨又苍凉又欣慰。她何尝不似清怜,爱得自私又不顾一切;那些爱她的男子帮助她,保护她,为她牺牲,何尝不似清怀;而师父,自然如清虚道长一般,博爱苍生,总把自己放在最后,却把心爱的人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可渺小的她竟然和师父得以善终,清虚道长和清怜却……  不过,他们应该也和解了罢。至于清怀,他面色如止水,原来……他可能并不需要解脱,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师妹喜欢的人从来不是自己。毫无希望,反倒始终能够平静。  闪过这个念头,莫名地确信,自己突然懂了清怀,花千骨脸色一白,这是怎样的平静?思及心中如塞铅石,又闷又重。  正思绪联翩,白子画已简单说明来意,她却不曾听清楚,直到白子画说“在下和徒儿请道长解疑”,她才回过神来。  “你是……神尊!”救他和师妹出得蛮荒的人是白子画的徒弟,他自然清楚。但回到茅山思过后再不问世事,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花千骨多久没有听到“神尊”这个称呼,不禁浑身不自在起来。这里有蛮荒和妖神出世的过往,不堪回首。花千骨不知如何作答,极为窘迫。  只听见白子画依旧云淡风轻的声音:“妖神之劫已完满化解,仰赖清虚道长先见。如今《六界全书》启示前路,道长或能解答。”  清怀本是心如止水,不问世事,何况也不知从何问起,于是直接切入白子画的正题:“师兄从不曾和我说过任何关于六界的预言。《六界全书》我仅知其事,并未翻看过……”  “蛮荒……”白子画咬牙说出这两个字,“流放蛮荒时清虚道长可曾留下什么话,或什么物件?”因为妖神出世时蛮荒陷落,清虚道长平时若只字不提,那惟一留下的,可能就和蛮荒有关了。  清怀努力回想着,因为师妹外的一切事,他都不甚上心。  “有的……”好容易等到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又摇摇头,“只是……”  花千骨终于忘了之前的局促,追问道:“只是什么?”  “师兄当年给过我一个信函,却被清怜师妹撕毁了……”  “什么都没留下吗?”  “碎片……应该在蛮荒。但我不确定找得到。”  “道长可否同我们去一趟蛮荒。”白子画安静地发问,同时握住花千骨微微颤抖的手。清怀再是心如死灰,也不免多看了一眼。白子画感受到他的目光,却坦然无惧。  再入蛮荒,却只见一片荒芜,除此外,与别处并无大异。妖神出世时,蛮荒作为禁地,早已塌陷。如今没了人烟,没了万里冰雪风沙,却也未生绿草,只剩穷极之门处阳光射入,终日停留在一个点。  白子画倏忽想起入梦寻《遗神书》无果,也曾站在穷极之门旁。当时若不是师兄阻止了呢?小骨可以少受后面许多苦楚、委屈,但他们也就没有今日了。  看了一眼身旁的清怀,突然觉得受更多的苦,却也收获更大的幸福。那日站在穷极之门前的他,是不敢想像这种幸福的。  一向少语,却对花千骨说道:“多番劫难,你都走过来了。所以什么都不要怕,跟从天道和本心,总会修成正果。”  花千骨点头,真不想有这么多劫难,但一切都值得。  “我带师父四处看看吧,师父还没来过吧……”怎么来了这里,就淡化了急寻《六界续书》的念头。  白子画也不催她。六界二字何其大?多走走,或许才能解通一点。清怀自是不言语,在蛮荒五十年,还有什么好急的?何况,碎片可能也找不到。  他们走到竹染的竹林小屋。思及往事,二人都不言语。  “贪婪殿如今还有竹染种下的竹子。”白子画缄默良久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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