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马车,便见刘公公已经候在门前多时,神色慌张:“主子,您可回来了,曾姑娘也不知道突然怎么了,病情加重,刚才竟,竟……”  “如何?!”楚钰只觉得心一顿,一把揪住了刘公公的衣领。  “……”刘公公从未见过自己主子这般狠厉的模样,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方巾帕,绣着桃花瓣的锦帕上沾染了零星的血渍:“吐血了。”    闻声,楚钰几乎是跑着去了房门,推开门的时,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  屋里还飘着淡淡的中药味,很静,安静的好像只能听到呼吸。烛火挑动,只有他的影子随着红烛不时的晃动。  楚钰走到床边,看着面色惨白的曾初云,此时的她和上次看到的截然不同,脆弱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惨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窝下浓浓的黑色,更显病态。  “是不是生我气了?”楚钰轻轻地低语,拨了拨曾初云额头的碎发。可是收才碰到的时候,只觉得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发烫。  “我知道,最近这几年,我对你都不太好了,总会特别苛责你。你陪着我在冷宫熬过那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苦,明知道整个王府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  楚钰轻轻地将人抱起,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我总在害怕,你也会和母妃一样,早晚有一天也会弃我而去。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我怕我真的会撑不下去。  ……我只能拼命让自己不在那么依赖你,不能让你再步步靠近,我得学着一点点把你从心底剔除。直到,彻彻底底将你变得无关紧要。到那时,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喃喃自语间,楚钰不自觉的将搂着曾初云的手,加重了力度,几乎要将人嵌入怀里,怕人随时会消失一样:“我原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今时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没把你变得无足轻重,我还会因为你生病难过,感到痛苦。你当我自私好了,再等等我,让我能忘了你,至少别像现在这么害怕……”   楚钰能清晰的感觉到怀中搂着的曾初云体温高得吓人,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好像下一秒呼吸就会停到一样。这个可怕的认知,使得他身体忍不住忍不住发抖,好像又重新陷入了那个冰库一样的冷宫,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除了紧紧的搂着她,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化解现在的痛苦和后怕。  “……别丢下我。”  许久,死一样寂静的房里传来楚钰近乎压抑的低语声,带着少有的脆弱和痛楚。    因为已经灌入不了药水,婢女只能扶着曾初云坐起,一点点的往里喂药。只有巴掌大的碗,硬是喂了快一个时辰。  楚钰一言不发的坐在一侧,一夜未睡,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似乎是真的累了,头靠着身后的床柱,合上合双眼。  小丫鬟喂得手发酸,心里觉得往日都是婢女来着,凭什么就得她来伺候。眼看着碗里还有一点,趁着周围不留神,端着碗就往曾初云嘴里灌。  谁知道,还没灌多久,昏迷中的曾初云大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使得整个人差点要背过去,口中已经喂下的汤药也随着咳嗽沁了出来。一旁的小丫鬟慌忙用手帕擦拭,谁知道才刚碰上,却觉得手心的锦帕一温,打开看竟又是满口的鲜血!  “这,这……”小丫鬟也吓得不轻,看了眼一旁的楚钰。  果然,见楚钰已经睁开眼,满眼血丝,神色阴冷。  几乎是本能的一哆嗦。  “拖出去。”楚钰声音很轻,淡淡的说道,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论。  一旁的侍卫慌忙将人拖走。  楚钰将人抱起,一点点用袖子擦了擦她嘴角的血渍:“还查不出什么原因吗?”  守夜的大夫慌忙跪下:“回七皇子的话,我们真的尽力了,现在也只是用极品人参吊着姑娘的命。若是曾姑娘再这么咳血下去,我们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钰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夫,竟气极反而说不出一句话,浑身却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上下牙忍不住的打颤。  一旁的刘公公犹豫了会,才道:“不是说也可能是邪病?要不要再试试。”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旁飘在半空中的朱赤拧了拧巴小脸,忍不住担忧道:“大人,我这点法术,不会露馅吧。”  “……”碍于床边站着都是人,桃久也不出声,依旧闭着眼装死。  朱赤却有点坐不住,接着嘟囔:“大人,大人,真来了高人,我可就真露馅了。万一真被楚钰发现,我怕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桃久很想说:没什么万一!这不比黄泉,最多是再多烧几张黄符。    不过,很快,桃久还是被自己深深的打脸了,只是没料到速度会是这么快。  “大人!大,大人!!”本来安安分分的朱赤忽然尖叫起来。  旁人听不见,她却听得再清楚不过。  桃久皱了皱眉,正询问怎么了,可是,突然,朱赤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了,竟一声都听不到!  桃久只觉得纳闷,可碍着身边守着的楚钰,又不能睁开眼,只能努力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下施法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还是请七皇子暂时回避一下。”  好熟悉的声音。  “若是让我知道你是在装神弄鬼……”楚钰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人已经淡淡道:“在下定当任凭皇子处置。可是,皇子既然把我请来,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不是吗?”  不多时,房里便传来接二连三离开的脚步声。  桃久吃不准,只是依旧深闭着眼,一副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样子。  “大人,再不醒我可就真给你灌黄符水了。”  “……”桃久偷着睁开了点缝隙,只看见一席灰色的道袍。  听见再靠近的声响,桃久慌忙闭上了眼。  头顶似乎传来微不可闻的,了一声叹息。  “我是祝卿染。”  !!!  桃久几乎是弹坐起。  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此时,倒是很少见祝卿染穿着一身道士的深色道袍,黑色的长发被一根木簪子全部挽起,露出一张俊朗的干净面容,犹如林间飞雪,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书生?你怎么来了?”桃久似乎还沉浸在惊讶中,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看着忽然造访人间的“不速之客”。  祝卿染看着满眼惊恐地桃久,或许是许久未曾见过赫赫有名的渡虚坊的主人,会有这番茫然可爱的表情,竟不由微微笑了,弯弯的眼角,长长的睫毛随之轻轻颤了颤。一时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梁:“你说呐?”温柔的声音,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  “……”  桃久却微微皱眉,不自觉的微微后撤了些,神色间多了几分疏离。  此时,祝卿染也觉得动作有失,还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顿了下才尴尬的收回。    “我带了正心镜来。”说话间,祝卿染已经恢复了寻常温和却疏离的模样,从百宝袋中拿出了正心镜。  桃久自然不会再提刚才那一瞬间混乱的暧昧气氛,只是接过正心镜,有些不解的接着说道:“你带它来做什么?”  “大人,再细细看看。”  桃久这才认真看着手中的正心镜,虽然依旧如往常一样镜面雪白,雕刻巧夺天工,可是细细看:“怎么会多了这么些裂纹?”  “我怀疑有人在正心镜上动了手脚。”  祝书生说的其实没错,桃久皱着眉,细细的摸着镜面,虽然微不可见,可是这是上古仙家之物,根本不会随着岁月风化,显然的确是人为的原因。若是在渡虚坊有法术的时候,她尚可以查探一番,可是现如今时机不对,她身在人间,又没法力,根本查不出什么。  更何况……现在正是要用正心镜的时候。  “此人的修为,一定不浅。”  “而且,来者不善。”祝卿染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这是,祝卿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淡淡的看了一眼一旁老实而闭嘴的朱赤,轻轻勾了勾手。  朱赤立刻讨好的上前凑了凑。  “在地府,我不是提醒过你,在人间少用法术吗?”  “……都是为了干好工作。”说的时候,朱赤水汪汪大眼睛却一直瞅着罪魁祸首桃久,小手扣着自己衣角:“何况,这些全部都是大人的意思,和我没关系。”  这锅甩的干脆而不手软!  桃久狠瞪了一眼狗腿的朱赤,不自然的咳嗽了声,才装作镇定般说道:“确实如朱赤所言,出此下册,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契约。”  祝卿染笑意却不达眼底,煞有介事的微微颔首:“属下自然是管不了大人的决策,只是出于本分,树下还是要提醒大人,凡是虽有例外,却不能是常态。属下只是担心,大人这般频繁在人间使用法术,连属下都能知道,想必帝君肯定也知道了,就算大人顺利完成契约,也难逃小惩大诫。”  “不会不会……”桃久尴尬的笑了笑。  “何况,依照现在的形势,说不定契约也难完成。”祝卿染和善的补刀。  桃久只觉得心口一憋。  祝卿染依旧眉眼如画,含着三分笑容,可是桃久却能够清清楚楚的从那张脸上看到了:到时候,你别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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