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杜晓七离开齐王府的当夜林悠就出事了。吐了一口血后便昏迷不醒。无论用什么法子，林悠就是不醒，且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瘦了下去。景言帝得知这情况，立刻派了当朝国师前来全力救治，作为修真者的国师一过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受到了无忧尘另一方的影响。　　　　在当时的情况下，唯有解除无忧尘方才救得了林悠，可无论国师用什么办法，无忧尘都无法解除，这让国师有些崩溃。见国师也束手无策，齐王立即想到了自己那位志同道合的挚友南宫雪，一名常年游历四方的散修。　　　　齐王立即派人去请南宫雪，那位在之前黄府之宴上与杜晓七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来到林悠住的厢房内查看了一下林悠的情况后，双手一摊，表示这种情况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一个个都束手无策，齐王的脸都绿了，包括一直在皇宫内等待消息的小皇帝。还好大将军洧南是个记性不错的家伙，他想起了与林悠对峙的杜晓七，向齐王提了一下后便在齐王的点头下派兵前去鹤楼‘请人’了。　　　　除了杜晓七、夙卿、秦楚熙和莫凌霄外，其余人都被杜晓七留在了鹤楼等候。这里是崔京，天子脚下，作为平民的杜晓七等人自是得罪不起高官的，尤其来请她的还是当朝的镇国大将军。　　　　当时的情况只有两个方案可以执行。　　　　一种是不怕死方案，直接杀出去。　　　　一种是怕死方案，乖乖跟着走。　　　　杜晓七向来不喜与达官贵人有所交集，这类人向来都比较麻烦，牵扯起来简直要人老命。早知紫霞的事如此麻烦，当初她就不该逞一时之快跑到崔京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弄清楚。真是一桩怎么看怎么亏的生意！　　　　随洧南到齐王府的时候，当今圣上景言帝也来了，年轻的帝王和齐王两人坐在院内的石桌前，周围除了小皇帝的贴身內监许公公、齐王挚友南宫雪和国师之外，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本就心情不佳的景言帝。　　　　看到皇帝也在此处，洧南不慌不忙地向景言帝行了礼。“臣，见过陛下。”　　　　景言帝摆摆手，道：“此等虚礼暂且免了，人带来了？”　　　　洧南起身，道：“是，这位便是杜七娘。”说着，侧开身，让小皇帝能够看到杜晓七一行人。　　　　杜晓七面色冷淡地盯着景言帝，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的小皇帝，果然比林悠记忆中所见的更加有……emmmm，王八气质。或许，当皇帝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气势，毕竟是真龙天子嘛，天命所定掌管这个天下的人。　　　　收回视线，杜晓七抬脚就朝厢房走了去，按她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没有规矩。杜晓七的举动震慑到了在场的人，有些人甚至吓得当场倒吸了一口气。当今陛下还在这里，杜晓七不但直勾勾盯着看，就连礼都不行一个，简直就是藐视。　　　　许公公冷眉一竖，道：“大胆！在陛下面前竟敢如此放肆！”手一挥，几名侍卫就冲过来准备拿下往厢房走去的杜晓七。　　　　秦楚熙和夙卿见状，连忙走过去替杜晓七阻挡这些侍卫。　　　　莫凌霄皱着眉，对眼前的情况并不乐观。眯了眯眼，他迈着短腿走过去，奶声奶气地问道：“楚熙，你不是说凡人是不与修士相争的吗？那为什么他们要拿刀对着我们啊？”　　　　修真界与人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凡人不会与修士相争，修士也绝对不能与凡人相争。这个法则对修士尤为严厉，修士与凡人不同，各项体能素质都比凡人高太多，因而修士是不能滥杀无辜，拿普通人的性命不当回事的。这是铁律，也是千年来修真界与人界一直相安无事的法则，谁都不会轻易去打破它。　　　　莫凌霄此言一出，景言帝眼眸微眯，抬手示意侍卫退下，并缓缓出声问道：“噢？不知两位出自何仙门世家？”　　　　夙卿以江湖之礼拱手，道：“无门无派，一介散修罢了。”　　　　秦楚熙面容微冷，可眼前这人是皇帝，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忘的，于是他揖礼回道：“蜀宗。”　　　　蜀宗二字一出，国师和南宫雪立即看向了秦楚熙。　　　　就连小皇帝眼里也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毕竟那里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仙门。　　　　南宫雪打量着秦楚熙，蓦地，唇边泛起一抹似笑非笑，问道：“不知道兄出自蜀宗何人门下？”这个问题恐怕在场人都想知道。　　　　秦楚熙淡淡道：“师尊乃凌霄道君。”　　　　一听是凌霄道君，在场人看向秦楚熙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小皇帝。　　　　“原来是蜀宗凌霄道君之徒，倒是朕失礼了。”小皇帝浅笑道：“朕还记得幼年之时曾随先帝前去蜀宗拜会过凌霄道君，一晃多年，竟会与凌霄道君之徒在此见面，当真缘分不浅。”提及莫凌霄，景言帝的表情会变得非常柔和。谁都不会想到，莫凌霄于景言帝来说是有救命之恩的。　　　　小时候刚被封为太子的景言帝最大的梦想就是当莫凌霄的徒弟，然而修仙之路何其残酷，还未开始就特么凋谢了。作为一个灵根较杂，就算修行一辈子也只能停在筑基期的五灵根来说，拜入莫凌霄门下那就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罢了。　　　　“给二位公子赐座。”景言帝说道。　　　　许公公一个眼神，身边的人立马就抬了两张凳子过来，放在景言帝边上。　　　　“二位，请。”　　　　秦楚熙和夙卿很茫然，前一刻还煞气满满，下一刻咋变那么客气？唯有莫凌霄明白景言帝何故会对秦楚熙和夙卿如此客气，多半念在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心有疑虑，却明白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两人向景言帝行了礼后拉过莫凌霄便坐在了那两张凳子上。　　　　景言帝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一位帝王若让人猜透了心思那也就别当皇帝，回家种田得了。帝王之心，向来都是难测的。　　　　“二位如何称呼？”丝毫不关心没有礼数的杜晓七，景言帝将注意力放在了秦楚熙身上，他看似再问两个人，其实主要还是问秦楚熙。　　　　“草民秦楚熙。”　　　　“夙卿。”　　　　景言帝淡淡一笑，接着将目光落在了小包子莫凌霄身上，问道：“这孩子是？”　　　　秦楚熙答道：“这是草民的小叔。”一旦习惯了这个设定也就这样。　　　　“叫什么名字？”景言帝笑问道。　　　　秦楚熙：“……”这……让他怎么回答？　　　　莫凌霄仰起头，眨眨眼，乖巧回道：“我叫小白。”　　　　秦楚熙：“……”　　　　景言帝一愣，估计也没想到一个长得那么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竟会有个如此俗气的名字。小白什么的总让他想起自己养得那只宠物狗。　　　　齐王被这个名字逗笑了，他问道：“那除了小白还有其他名字吗？”　　　　莫凌霄皱了皱鼻子，做出思考状，一副苦恼的表情，道：“小白就是小白，还会有其他名字吗？”　　　　齐王大笑，刚想说什么时，只听‘砰’的一下，厢房的门被踹掉了。　　　　院子内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厢房。只见杜晓七一脚将厢房门踹坏了不说，还一脚踩烂了倒在地上的门板。　　　　再一次遭受灵魂出窍打击的夙卿：“……”她现在死的心都有了！　　　　杜晓七走进去，目光微凉地盯着厢房内，躺在床上身形消瘦的林悠。昨日见他时，面容虽有些消瘦，可还没到形销骨立的地步，看来紫霞那一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踱步来到林悠床前，杜晓七将手放到林悠额上，浅光幽幽摄入林悠头内，下一瞬，本还昏厥不醒的林悠竟睁开了眼。“杜……老板？”　　　　杜晓七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悠，唇角微勾，道：“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林悠苦笑道：“或许林某真的错了。”　　　　杜晓七嗤笑道：“你错了吗？咱们的中书舍人大人怎么会错呢？你是紫霞姑娘的夫君，带她离开天经地义，不是吗？”　　　　林悠闭了闭眼，虚弱道：“林某求杜老板一桩事。”　　　　杜晓七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林悠叹息道：“杜老板在此定是陛下或齐王殿下做了什么，林某在此向杜老板赔个不是，本与杜老板无关，却还是牵连了你，望杜老板能够见谅。”　　　　杜晓七走到一边，搬起一张凳子来到床前坐下，道：“说真的，小皇帝对你这个臣子还是挺好的。不过这件事你无需替他们二人道歉，毕竟将我请来的可是你们的镇国大将军洧南洧大人。”　　　　林悠闭了闭眼，轻声道：“洧南是武人，性子较急切，若是哪里怠慢了杜老板，还望杜老板不要在意。”　　　　杜晓七看着他，翘起二郎腿，没在意他说的，直接自顾自说道：“林悠，你现在应该明白，你与紫霞的事没那么简单就完了。就算你们的陛下把图谋不轨的烂根都拔掉了，有些事他也是处理不了的，比如你和紫霞的事。紫霞中殇无泪之事，若要神不知鬼不觉那是很简单的，可为何偏偏被你发现了呢？紫霞的去处要查到不难，你能查到，别人就查不到吗？林悠，她是红楼的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红楼手握那么多情报秘密，何故到现在还屹立不倒，那肯定是有它的本事在。紫霞脱离红楼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入了红楼，生死都是红楼的。想要离开，只能死，这是红楼一直不对外传的规矩。紫霞，终究还是天真了，而你……碰上紫霞之后，脑袋似乎也变笨了不少。”　　　　林悠：“……”　　　　前面的话听着挺有道理的，可最后一句是什么鬼？！他姑且也考取过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