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见时辰过了许久,命贞儿和她回乾清宫伺候笔墨。贞儿跟着出来的时候,王振还有许许多多宫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看。她将貂氅取下,双手还给朱祁镇。

王振见着,立刻将貂氅给朱祁镇系好。

朱祁镇走在前面,王振和贞儿随行两侧后方,再后就是跟着的宫人。一时六宫全都知道,陛下身边顶替颖姑姑的,是一个年轻的宫女。

乾清宫内,朱祁镇批阅着奏章,贞儿在一旁安静的研墨,需要批阅的奏章太多,不想一时忘记了时辰,等到晚膳送来的时候才让朱祁镇移开目光。贞儿研墨的手早已发酸,却也不敢出声。

朱祁镇放下毛笔,余光瞧了一眼贞儿,“用膳吧。”

贞儿恭敬,“是。”

朱祁镇坐到膳桌前,看贞儿对侍膳的得心应手许多,心中有了些得意。“相比皇后,还是朕指点的好,如今做事伶俐多了。”

“奴婢还有很多要学的,谢陛下不嫌奴婢愚笨。”贞儿柔声回到。

王振见势问道:“不知皇上今夜去哪个娘娘宫中?”

朱祁镇未曾犹豫,“贵妃有孕,皇后身子不痛快,就安妃吧。”

王振会意,“那奴才这就去霁月殿告知安妃娘娘晚上接驾。”

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贞儿和朱祁镇,贞儿认真地为他布菜,朱祁镇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皇后近来身子不适,朕应该去看望皇后?”

贞儿摇了摇头,“陛下的天意,奴婢怎么敢私心揣测?”

朱祁镇放下筷子,“皇后与朕少年之时结发为夫妻,她却不懂朕即使妃妾纵多,也撼动不了她在

这六宫中的地位,更动摇不了在朕心中的地位,冷落她是想提点她。”

贞儿欠身行礼,“奴婢有话,不知是否当讲?”

朱祁镇疑惑:“你说便是。”

“奴婢原先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是皇后娘娘想要献给陛下的人,可是贞儿知道在这宫中若想活命必须要管住口舌,陛下请放心,奴婢不会将圣意告知皇后娘娘,也不会窝藏私心为皇后娘娘辩夺一句,奴婢要做的,就是伺候好主子,以求性命无忧。”贞儿说的坦然,也让朱祁镇意外。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只需尽心伺候好朕,来日朕自会为你安排好出路,不会让你夹在朕与皇后之间为难。”朱祁镇沉下心,宽慰了几句,他原先只是想试探贞儿是否是皇后派来揣测君心的,听完了贞儿的这一番话,也安心了许多。

朱祁镇起身走到贞儿的面前,贞儿今日泡的茶难以入口,烧开的水将茶香都散去了许多,朱祁镇也并未追究什么,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得空记得去尚食局将朕的喜好记下。”

贞儿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奴婢知道了。”

王振从殿外走进,“陛下,撵轿已经备好了。”

朱祁镇离开,贞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也明朗了许多。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是这六宫妃嫔们期待的恩怜,有些时候却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至少在刚才那一刻,他对她说话的语气是暖的,差点令她以为那是错觉。

霁月殿,婢女姝烟将安妃打扮得甚是娇艳,安妃瞧着镜中的自己,总是觉得不够好,恨不得将珠饰全都戴在发髻上。

门外的小太监跑了进来,“安妃娘娘,皇上已经快到殿外了,您准备着接驾吧。”

安妃听闻,立刻起身接驾,面容尽是掩盖不住的高兴。

见朱祁镇进门立刻行礼,“臣妾恭请陛下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婢女和太监都退出殿内,朱祁镇关切地问了问安妃是否喜欢自己赏赐的玩件,安妃的脸上充满着谄媚,“只要是陛下送的,臣妾都喜欢。”

安妃的存在对于朱祁镇来说,不过是有闲情雅致之时,可以欣赏弹琴的一个妃妾,在如今的后宫中,若说琵琶,安妃的技艺当得第一,只可惜少了些情致,不免落了些俗气。

安妃拿起琵琶,“臣妾新学了个曲儿,皇上听听看如何?”

朱祁镇应付道:“今日朕有些乏了,早些歇息吧。”说完自己向寝殿走去。

安妃眼神黯淡,苦笑了一下,放下了琵琶,“那臣妾伺候陛下安寝。”

殿内的安息香烧的气味甚浓,朱祁镇早早入了眠。

从乾清宫出来,夜已深了许多。

当万贞儿回到朱祁镇下令赐她所住的暖阁,眼前也是一惊,殿内的陈设和布置极为华丽,若单单仅是给一个宫女住实在是僭越,王振说是陛下的意思,贞儿就把这一切当做对陛下表侍奉忠心的恩赏。

在她准备歇息之时,突然想起昭仁殿内的窗户还未关上,急忙出了殿门。

她走的急匆匆,走到昭仁殿外的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人。被撞的那女人打眼看起来的年岁约有四十,身上穿的宫装虽是简单,却不失华贵。那人身边的丫头厉声道:“这是哪来的不长眼的丫头,竟敢冲撞贤太妃!”

被贞儿撞到的女人,是郕王朱祁钰的生母,先帝的贤妃。

贞儿见状跪下,“贤太妃万安,奴婢不是有心惊扰了主子,还望主子恕罪。”

贤太妃看着贞儿,柔声关切地问道:“哀家无事,你可有摔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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