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然感动地不得了,现在这小姑娘和山野的村姑已经没什么区别,暗淡的双眼和因为劳累佝偻的身躯,俊俏的脸庞也变得暗黄,和周围暗灰色调的荒山野林融为一体。
顾爹自从判决书下来后,受到了莫大打击,他实在不愿相信,圣上在短短几日就认定了自己的罪状。有一个更深的想法他一直不敢想,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想法就是正确的。
他为自己的公正无私感到委屈懊恼,为自己的清正廉洁感到可笑。他无颜面对因自己受到牵连自的家人。
顾娘的心绪也受到打击,冰雪聪明的人虽不知道目前朝政里具体的动向,但也知道自己相公被别人当炮灰使了。
她蜷缩在顾爹身边,查看他的伤口,那金疮药药效不错,伤口已经不再流水。
“你从没有说过周太傅当初怎么救助你的,只说他对你恩重如山。”
“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敬重他,别人都以为你也是周太傅一派的,然而当有人危害到他的子女时,你就是一弃子,不,你是个很好的废子。”
顾爹一直保持着人形雕塑的状态,木着眼睛,不知道视线在哪里,也不理睬顾娘。
“顾胜临!你是想一个人先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三人在巅州汲汲求生?”顾娘在他的伤口上戳了一下。
顾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随后直着眼转向顾娘。他张开嘴,想说什么,结果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啊——”突然眼泪喷薄而出。顾娘只能将他抱进怀里,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两人的哭泣声。
顾爹哭完发泄后就振作起来,“予瑾,此生能有你相伴,实乃吾之大幸。等到了巅州后,我一定想法谋个生计,好好照顾你们。”
“等平安到那边再说吧,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顾娘说完这话不久,他们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暂停休息的时候,一群黑衣匪徒悄然而至。
远在塞北荒漠地段驻扎着一处大营,此刻正是夜晚,营地处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篝火庄严地燃烧着。
周知玉这半旬主要负责夜里守卫营地的事宜。已经妥善安排好人手,他终于得闲处理自己的事。
打开今日才拿到的信件,这是跟着京城的信差一起过来的。虽然他已经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失望,但那还有自己偶尔挂念的东西。所以他委托家里的老奴隔一个月给自己一封信。
本以为又是一次如常的絮叨问候,周知玉打开信纸,半分钟后,他僵住了,皱起眉。
没想到短短几日,顾家就从京城中等官仕一家变为阶下囚,甚至直接流放。还真没有哪一个贪官落马如此迅速的,更何况,顾大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贪官?
周知玉捏紧手中想到信纸,信中所说:“顾大人一家落入狱中第二日,家中姑太太娉婷小姐回家了一次,后来肿着眼睛离开了。”
给周知玉写信的是周府的老人阿广叔,年轻的时候跟着他父亲叫周广,后来父亲去世,周广也老了,就成了阿广叔,继续在府里做些杂事。
是的,周知玉就是周太傅的孙子,不过非嫡孙,他爹倒是嫡系,可是不听话加英年早逝,周太傅又不是只有一个嫡子,所以周知玉和周太傅没有多少骨肉亲情。
周知玉是周父年轻时留下的风流债,直到十岁才从外面回来,这还是周母去世,周家才做的让步。后来周父意外遇难,周知玉就报名参军去了。
周太傅终于为他做了点事,他在皇上那给周知玉正了名,告知这是我周某人的孙子,皇上也乐得给面子,就将周知玉安排在两广那当兵,还直接是个校尉。
空降兵本就不讨喜,还是距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两广,天高皇帝远,再加上两广乃是富庶之地,立军功的机会很少,周知玉忍了半年,向京城情愿去塞北从头开始。总算小半年后,他跟着一支北迁部队到达了塞北。
这一次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去开拓自己的事业版图。
回顾这小半生,唯一能让周知玉露出笑容的就是当初和顾府比邻而居的日子。那时候母亲还在,虽然作为父亲的外室为常人所不齿。
顾夫人在和母亲接触后,知晓了母亲的悲惨经历,就经常邀请她们去顾府做客,一来二去,周知玉和顾氏兄妹也玩在了一起。
周知玉想到活泼好动充满义气的顾子易,自己曾经被外面的小孩欺负,是顾子易用稚嫩的肩膀帮他抵挡拳头,两人一起奋起反抗,虽然最后结局惨烈,但两人看着对方小花猫一样的狼狈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姑娘扑到周知玉怀里哭,待发现亲哥是对面那个,就收起眼泪,狠狠锤了顾子易一下,跑回去告状了。
走之前,还转过头,眼角挂泪泫然欲滴的看了周知玉一眼,眨巴一下眼睛,水灵灵的大眼睛重又璀璨。脸蛋红扑扑的,小跑着离开了。
想到当初的事情,周知玉冷漠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温柔的神情,再看看信,周知玉心急如焚。
“不行,我必须回一趟京城,不,直接去巅州看看。”
流放的路上太过凶险,他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手足兄弟,还有那个总是眼巴巴偷看自己的小姑娘,至少让他们平安。
他当下修书一封寄回京城,希望周太傅能想个由头让自己回京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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