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撞,我就睁眼了。我发现山色已经模模糊糊能看清了,只不过满眼仍是触目惊心的数不尽的坟头,似乎我们并没有跑出去。幺叔全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我说这坟山怎么这么大,跑那么久都没跑出去。

幺叔摆摆手说不是山大小的问题,我们又跑回来了。

我当时就给吓着了,心想这不就是鬼打墙么。幺叔向来胆大,这时候也有点心神不宁。从刚才停下来喘气到现在,他就一直定定地盯着我,或者说,盯着我身后,好像我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给他盯得发毛,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里,主角都是作死回头才着的道,吓得眼球都不敢往边上转,声音发颤地问他怎么了。

幺叔当时表情很古怪,阴阳怪气地问我,有没有觉得身上哪不对劲。

我想起大学时看过的泰国恐怖片鬼影,心想幺叔等一下该不会告诉我,你肩上扛了个人之类的吧,那可真就衰到家了,就听他幽幽的冒了句,你难道不觉得饿吗?

要不是他是我幺叔,而且我也干不过他,我当时真想一脚踹过去。

我说幺叔你别闹了,都这会儿还开玩笑。

他却一本正经看着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开玩笑。他说刚才跑着跑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又渴又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而且浑身酸疼。刚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到我脸色惨淡,一副饿痨鬼的模样,以为我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所以问下我。

给他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感到腰酸背疼,而且渐渐地发觉很饿,饿得好像什么都想吃,而且什么都能吃。这种饥饿感异常强烈,直钻脑门。没有经历过长时间挨饿的人,很难体会到我当时的感觉。可能刚才我惊吓过度了,没来得及感受身体上的这些变化。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个好兆头。

幺叔铁青着脸,说他以前听阴婆说过这种情况。尽管国家提倡火葬,但很多农村地区,尤其是偏远的山村仍未开化,依然沿革土葬风习,这导致尸体在腐烂过程中,会透过棺材和泥土向外蒸发一种有毒气体,即瘴气。中瘴毒者容易致幻,产生实际不存在的体感变化。

瘴气无色无味,中毒者很难察觉。我们时常用墓地磁场干扰来解释非自然现象,实际上,这里面也有瘴气致幻的因素。幺叔说我俩现在这种状态,肯定是中邪了。

我说瘴气虽毒,但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只要脱离墓地也就没事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应该是怎么走出这鬼地方。

幺叔摇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肯定是被算计了,他觉得昨晚到今晨发生的所有事都透着不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我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因为从我回来到现在,一切就没朝着对的方向发展,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真要说哪不对的话,我倒是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有些过于巧合,而我和幺叔,或者说我,又很巧合地出现在所有这些奇怪的事情里。

我先前怀疑过幺叔,这家伙花花肠子太多,从小被他骗过的次数没一百也有八十了。不过当时看他也一头雾水,不像是装的,除非他是演技派,不然这老小子也太能演了。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假如一开始我就对整件事表示怀疑,估计之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经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说回现在。我俩正茫然无措的时候,晦暗未明的山顶上,突然一闪一闪地亮起一点星火,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女孩低沉但是异常清晰的声音,别说话,跟上来。

我看了眼幺叔,他正好也在看我,看来他也听到了。我问怎么办,幺叔想了想说反正呆在这也不是办法,上去碰碰运气。我也没多想,跟在幺叔身后默不作声地朝光亮处爬去。

才爬了不到十分钟,幺叔突然把我拦下。

我看到那亮光好像是从一个姑娘手中发出的,应该是手电光。

手电光闪烁不明,无法看清那姑娘的相貌,只能大概映衬出她稍显臃肿的身材。我问幺叔干嘛停下来,幺叔让我附耳过去,小声对我说,你注意看那姑娘的衣服。

借着微光,我看到那姑娘似乎穿着缎面的亮紫色马褂,马褂上绣的杏黄色图案在手电光下稍显晃眼,开始不太明白幺叔话里的意思,跟着就感觉后背腾地起了一股凉意。

那姑娘身上穿的,居然是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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