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枫瑾望着她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一阵开门声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他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看着对面已空的位置,和桌上的半碗甜品。鹿宁的音容笑貌、痴笑嗔怒皆历历在目。他心里霎时风起云涌: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他喝了一口茶压下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不愿去听、也不愿去想。现在的他一心只有复仇,不想在儿女情长上分神!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从艳阳高照变得阴气沉沉。鹿宁冲出水晶宫,飞身上了马背就急奔下山。回去的路明明和来时一样长,可她却有种望不到头的感觉。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在看着她笑,似乎在笑她的自不量力。
是呀!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身体里流的是皇室血脉,能与他般配的只有名门闺秀。自己不过是父母偷情诞下的私生女,还有着那样不堪入目的过去。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跑来这里向他求爱!.
疯了!一定是疯了!鹿宁觉得身体最深处像是着火般开始灼烧,肺中的空气迅速被抽干,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入城后,遍布大街小巷的选秀通告,抱在一起痛哭的姐妹,还有四处拉郎配的双亲。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所有人的命运都握在渝帝手中,没人能逃掉!
在庄楼门前勒马急停,四个守门人走过来问好,她却跳下马背一语不发迈进门去。
「怎么样?和他说了吗?」一开门就撞上等待已久的慕容先生。
鹿宁咬着唇看了他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往绣楼跑去。关上房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捂着胸口身子慢慢下滑。刚一坐在地上,就忍不住大叫起来:原来,原来这就是伤心的感觉!她终于领教了!
可是好奇怪,她摸了摸干燥的脸,满心疑惑:不是说失恋的女子会整日以泪洗面吗?自己明明那么心痛了,为什么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还是干得像南疆的沙漠。
难道是自己不够爱吗?还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果?
她扶着肿胀的脑袋懒得再去想,走到小厨房抱出两个酒坛。今天她什么都不想去思考,谁也不想见,只想以酒为伴。
可半坛酒下肚,那些想要抛诸脑后的回忆,却越来越清晰:面对张亨的屠刀,翊王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凤凰山顶上,他亲手为自己带上贴身的护身符;自己为救夏云卿受伤,他紧
张地拉着自己回家包扎伤口……
他们一起喝酒谈心、一起在雨中骑马、月下散步……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难道在乎的人只有自己吗?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花芳仪那双总是堆满幽怨的眼睛。竟突然与她产生了共情:原来求而不得、痴心不已、自作多情就是眼下自己的模样!
真是好蠢,既然有了花芳仪的前车之鉴,为何还要飞蛾扑火?是以为自己很特别吗?别傻了!到头来不过是痴人说梦、自作自受罢了!
烈酒如泉水般流入喉咙,她瘫在地上再没有力气去抵抗,任那些回忆在脑中泛滥。渐渐的,回忆连同一切伤感都从脑中消失。最后,连她自己也消失不见了……
不知睡了多久,屋子里火烧般的燥热起来,鹿宁从醉梦中惊坐起,踉跄地奔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探出半个身子透气。一股凉风灌进鼻腔,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扶着墙呕吐起来。
吐了许久才靠着墙坐下,她感觉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昏昏沉沉的脑袋更是有千斤重。
「鹿宁,开门。」敲门声突然响起,是慕容先生的声音。
鹿宁扶着桌角勉力站起,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才拖着不听使唤的腿前去开门。
慕容先生刚要说话,瞧见她一脸菜色,不由得皱起眉头:「不就是把你拒绝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也不怕兄弟们笑话?」
「你、你都知道了?」鹿宁瞪着无神的双眼,满脸错愕。
「哼,你是我亲手带大的,还能不了解你吗?」慕容先生不等她开口,就径自推门走进去,却立刻站住了脚。
看到满屋子东倒西歪的酒坛,一股和刺鼻的酒味,他脸色顿时一沉:「真是不像话!」
鹿宁连忙走进去拾起地上的酒坛,小声嘟囔着:「我也是第一次借酒消愁,您就别骂我了。」
「就知道借酒消愁,难道这件事就算了吗?」慕容先生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那还能怎样?逼婚吗?」鹿宁在木盆里洗了把脸,看着水里的倒影发呆。
「选秀迫在眉睫,你真的打算入宫去服侍皇上吗?」慕容先生严肃地提醒着。
鹿宁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她心里乱极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开,却又不甘心入宫去。
「如果你不想入宫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慕容先生看穿了她的心思,又开始卖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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