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三捧着坛子，咽了口口水。看了眼桂儿，又看了眼昏睡中的浑麻。他的两手着意掂了掂，似乎很沉。两颗眼里，便更激动了，
桂儿却自始而终，一直在一旁冷冷看着。没有搭话，没有动作，始终都没有参与到条三的情绪里。
条三等不及了。一把扯开了蒙布，闭了眼，又猛地睁开。
哗啦啦，便将那土坛里的东西，全都朝那件破袄上，倒了出来。
一阵清脆的鸣响过后。
哗！一大堆串串钱里面，竟还有些白的黄的。直看得条三两眼冒光。
他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捡了一块拇子大的白的，有抄了一块黄的。都拿到眼前来，细细的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学着在外边见过的样子，都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咬了咬。
“嗯，怎么这么软？”
实际上，对于这黄的白的，到底是硬的好，还是软的好，条三根本就没有概念。甚至于，外间的那些大户们，当场查验金银的时候，为什么要放到嘴里去咬那么一下，根本的意图是什么，他都不明白。
但无所谓，他太开心了。
平生第一次在手心里真真实实的握住这些东西，就已经很好了。甚至于，这种拥有，此时此刻，竟然更像是一种不真实的梦幻。
条三举着手中的黄白，一会儿在豆粒大小的灯下，一会儿在桂儿的身前。那份由内而外的开心所带来的雀跃姿态，是一个肩负沉重的中年，并不该有的模样。
“三叔，我想……我要离开这儿了？”
桂儿沉默良久。等着条三的那份开心，都完完全全的释放出来，才终于开口。
“嗯。”条三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他现在所有心思，全在面前的这一堆里。
“啥？离开，什么离开？”条三还是有些懵。
“就是，离开村子吧。”
这件事，之前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时候，便显得轻松与平静了很多。
条三安静了下来。他像是在思索着桂儿的话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去。
“都怪叔没本事，但凡叔有出息，不是这般怂样。能在这村里高低说上两句，也绝不会任由你受这般欺负。”
“不是的……”桂儿心里泛起了阵阵暖意。
听到条三的这话，终究，也不算是在这小小的唐村，生活挣扎了这十多年。
但此时，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就没有必要再去戳破那些东西了。
“其实，我想去城里看看。”
条三听着桂儿的回答，已经坐上床沿的他，有些落寞的抬起头来。他失神的想了一会，重重的点了点头。
“也对，不管怎么样，那总是你的生身父亲。还是要去找。”
桂儿见他理会错了，本想摇头，但一转念，却又不置可否了。
“这些东西，我和三叔都分了吧。”桂儿指着那堆钱币，提议道。
却没想到条三毫不犹疑，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是浑麻许给你的。”
“我都要走了，也带不了。”
条三犹豫了一会，恋恋不舍将手中的那两款黄白，又重新放了回去。指着床上的那堆东西。
“吃的你多少带点，那几件袄子，你也带上。钱……你出门在外，又是去投亲。多少都不嫌多，你都拿走吧。”
桂儿摇了摇头，没在说话。亲自走上前去。
便在床前，当着浑麻的面，将这些全部的家产，都分了。桂儿依言先是拿了那几件轻便的皮袄，捡了几条鱼干、肉干，分出些稻米来。然后弯下腰去，还是将那堆钱币，都分作了两份。
“太多了，我都带着也不安全。三叔家里，现在也有了小孩，总该是用的地方多。这些，算是侄儿的心意，你别嫌少。”
条三虽然听得出，这是桂儿的托词。几次想要张口，但还是将言语都咽了回去。只是在这整个过程中，一直不停的，拿眼瞟着破床上，睡死了的浑麻。
好似明白了他的顾虑，桂儿将这些事情做完，开口宽慰了一句。“不怕，这些东西，都是浑麻自己许给我的。他赖不了。”
“对，就是他亲口说的。”条三这才猛一顿脚。
见桂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便将剩下那一大堆的吃食，尽数又装回了背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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