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捧起土坛的时候，他重又看了眼桂儿，见他态度坚决，这才细心的塞到了背篼的最底层里。
不一会，这满屋子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见着面前，这空落落的景象。条三再一次忍不住，又朝着床上看去。
“三叔，这些东西，你回去后都藏好了。近期，也别露出来。明天……就算浑麻还能醒得过来。只要我一走，你就全往我身上推，推个干净。
以后无论对谁，你都只咬死了，浑麻的家财全是我卷走的。反正也无人对质，就算有人起疑，没有证据，只要村老在，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是，说得在理，还是桂儿你聪明。”条三稍稍缓下了心来。
桂儿便帮着他，将那满满的背篼背上了。
临出门时，条三却回了头。
“桂儿，出去先避一避，要是你那……那个爹，对你不好。你还回来。大不了，就跟叔过，叔还有几块薄田，实在不成，我们还能一起下海。
总之，以后只要叔在，有叔一口，绝不饿着你。
这些钱……叔不会动，都藏好了。以后等你回来，作安家的本。”
条三这人，虽是好赌，也不成器，平日都是夹着尾巴。但真要被人踩到，也只是哼哼唧唧，崩不出一个屁来。
但临别时的这几句话，他却说得无比真切。
桂儿眼圈一红，说不出话来。他喉咙里呜呜了两声，到底应的是什么，却自己都不知道。
“叔，趁着夜深，你快走吧，我这边还要收拾。”
条三点了点头。“桂儿，记得叔的话，要是找不见，就回来。”
桂儿立在那里，直听到外间泥滑烂路上的声响，全都消失了去，才浑身如同被抽走了精气一样的瘫了下来。
他靠着床沿，静静的坐在泥地上。
那盏村民们移来的油灯，灯油已尽。猛然的最后跳跃了几下，便渐渐的，暗下去了。
稠黑的夜，完全拢了上来。
※……※
昊江是被一阵细碎的谈话声，惊醒的。
下意识的先是伸手摸了摸腰间，发现那柄从浑麻手中夺来短刀还在，这才稍微心安。
他听了出来，谈话声，是党凌云。
此时天光早已大白。他依着柱子，还是昨夜半靠半坐的模样。几人从龙掌柜的席间回来后，其实根本用不着过多议论，便几乎都赞同了今日一早就跟随他一起离开。
除此之外，其实，他们这一行人，也没别的更好的出路了。
见着大家都困顿下来，武二又有伤在身。便决议由昊江、华生和那位不怎么说话的铁部工一起值夜。
上半夜的第一人，是铁部工。华生缠着两人说话，但这二人显然都不是健谈的主。便在一阵阵的哈欠中，先睡了过去。
下半夜的时间，铁部工撑不住时，昊江不忍再将华生叫醒。便自己续上了。
他心思沉郁，这一天发生的全部，仍在他的心头上不断徘徊，压根就没有睡意。
可撑到黎明时分，到了天边泛白的时候。那两张眼皮，便慢慢，不再听他的使唤了。这才面对着门口，半倚半靠的睡了过去。
门扉半开着，党凌云站在屋内，朝着外间小声说话。
原本，她衣装短小，遮不严实。那个小桂儿再来时，却不知何处，给她带了一领道袍。
如今的情景，那宽大的道袍一遮，更是衬她修长纤细的身材。
今晨一早，她竟将那头乌黑长发，真就仿着道人的装扮，随意抓了一个混元髻。又不知那里折了根细木条来，当做发簪扎住了。
此时从侧身看去，一领厚重的宽袍大袖上，玉颈秀颀，后脖处的几缕乱发，收拢不住，将散未散，叛逆的支棱着，更显得寸余肌骨，肤如凝脂。
最是那张侧脸，可能是晨间微光，朦胧光影。又或是避开了平素那份正面的逼人锐利。竟轮廓分明了起来，只见着眉黛如峰，明眸似墨，俏鼻挺拔，朱唇轻软……煞是好看。
昊江痴了片刻，这才收回心神。
欲要起身时候，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又不知谁人已为他披了些许稻草。心下一热，目光自然向着面前的身影看去，倒是不愿再急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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