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人家笑话?”奚迟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宁宴瞬间变成炸毛小狗,“我才不是那种黑白不分的人!”

弹劾凉国侯宁宴像是御史台的例常任务和新御史的出师考试,即便现在的大凉朝堂是尚书令元青和秦国公李制的天下,皇帝根本插不上话,但诸御史依旧前赴后继,不求回报般地铆足了劲儿弹劾宁宴,以至于大凉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凉国侯宁宴“骄奢、张狂、逾矩且不知悔改”。

宁宴对御史台的感情也很微妙,又厌烦又钦佩。

“大父不理事务近二十年,他们却坚持不懈地骂我,如此坚定不移,真是吾辈楷模!”

“骂你总比骂别人好,又能履行职责又能博个美名,骂别人的就是这个下场。”奚迟朝那几道背影扬了下脸,一脸“如我所说”的表情。

“元青那个老匹……”

“收声,”裴靖白了宁宴一眼,“嫌他还不够针对你?”

宁宴立刻丝滑地转了话题,“有时我感觉卿卿同那些御史十分相似……”

裴靖余光一斜,“让你感到厌烦?”

“不是!我是说你也很有御史特有的那种风骨气度,坚韧勇敢又充满智慧,让在下鄙人很是佩服!”

“有事相求?”

“没有啊!”

宁宴断然否认,屈指挠着脸颊,沾水葡萄似的眼珠子左右来回乱瞄,显得他格外心虚、格外不聪明。

裴靖也不拆穿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在心里默数着步子。

她才数到“五”宁宴就忍不住了,“确实有件事儿……等回营再说,外面不太方便。”

“事情尚未结束,你先回东宫或侯府。”

话说到这儿,宁宴忽然支棱起来,“我想说服大父,往后与日躔卫明面往来,与其被那些老狐狸胡乱猜测,拿来攻击这个那个的,还不如全亮出来,随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凉国侯宁宴,就是日躔禁卫军的镇星,他们就算知道了又能拿我如何?”

此事乍听上去好像还不错,但恐怕会另起波澜。

裴靖思忖再三,始终觉得某些人心思深沉,实在不像个好人,因而对宁宴此举不甚赞同。

“日躔卫只能有一位皇族任职,便是紫微,如今你占了镇星的名位,皇帝宠你所以不在意,但你想过东宫没有?”

“舅舅不会在意的,你忘了吗,那天你问到舅舅的时候我跟你说过……”

宁宴溜进大理狱那晚,临走时裴靖问了他一个问题,“殿下常年修道,皇后不会怪罪殿下冷落妃嫔、子嗣单薄吗”,他当时的回答是,皇帝中风后,太子借“替父受过”的名义遣散了东宫未育嫔妃,只剩长平郡主的母亲王良娣。

太子认为修道之人应当清心寡欲,他有妻子儿女已是幸事,不能再耽搁好人家的女儿。

“舅舅整天忙着修仙问道,连皇位和他亲生儿女都不在乎,哪还管这些……”

“我说的不是他。”裴靖无甚耐心地打断宁宴,她不知宁宴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回避。

“那你说的是谁啊?表哥吗?”提及此处,宁宴蓦然一怔,接着皱了皱眉,“表哥不是那种人,他一向对我十分维护,我们就如亲兄弟一般。你不太了解他,他真的是个顶顶善良温和的人,脾气又好,聪明博学还有才华。”

裴靖能感觉到宁宴的不高兴,但她认为自己说的是事实,并没有恶意揣测和蓄意挑拨的意思。

她想认真同宁宴掰扯几句,但奚迟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了,便也只好不情不愿地住口。

奚迟赶紧帮忙打圆场,“皇孙乃是少见的谦逊睿智之人,卿卿是胡说八道的,宴哥可别当真!”

这人圆场就圆场,为何要污蔑我,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裴靖拧了下眉头,欲为己争辩,但奚迟已经把话题岔开了,没给她余开说话的机会,她见插不上话遂作罢。

宁宴与奚迟就由暗转明这件事聊得投机,甚至已经想到了多年以后该怎么办。“等岁星和辰星的位置都空出来了,我去求一求大父让你俩补阙,咱们三个把持内外,改了这个乌烟瘴气的朝廷……”

“宴哥!”奚迟为宁宴这张嘴操碎了心,他偷偷瞄了裴靖一眼,却见对方把脸扭到了另一边,显然是在怄气,不想多管闲事,他无奈一叹,不厌其烦地劝说,“有宏图大志是好事,但有些话是说不得的,你得管管你这张嘴。”

“为何?”宁宴停下脚步,眉间隐怒,“他们安享荣华却败坏国祚,只管争权夺利却不顾黎民生机,既做得出,何不许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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